崔芄敛了眸。
他其实早已经有心理准备。
父母的遭遇, 当年无法尽知,这么多年过去,也很难痕迹都在,他们一家人, 终究是无法团圆的。
御刀郎啧了一声:“你朝百姓不是以孝为先?你父母死了,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作为儿子连替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你怎么一点都不愧疚,哭都不哭?你不孝啊。”
“人生中所有遇见,都是为了别离,别离不是全部意义所在, 陪伴才是, 生时珍惜, 离别便能无憾。”
崔芄声音很轻:“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受他们教养长大,终也长成了与他们一样的人,我想,他们看到今时今日的我,应该不会失望。他们的存在并不会遗体找不到而消失,只要我活着,只要这样的我现于人前,他们就永远都在。”
那些过往相伴的时光,引导他学习的方向,不知道从海外哪里淘来的书册,吸引他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不同的知识,探索人体的奥秘,器官和死亡的关联,医术的伦理和边界……
他永远都不会忘。
他存在于世,就是父母留下的痕迹。
孝不孝的,父母应该不是很在意。
御刀郎:“看来你不想过去和他们团圆,说吧,海路图在哪?”
“急什么,”崔芄看着他,“既然说到了细作,你们到底怎么做事的,我有些好奇,海边匪窝财富怎么转移到长安城,品仙阁为什么能站得这么稳,难道就没有人掣肘?当官的可不是那么好管的,宫里贵人都很难让百官听话,你们怎么能的? ”
御刀郎意味深长:“你在套我的话。”
“怎会?”崔芄面带微笑,“我是在表达对你的赞赏和敬佩。”
“嘴甜在我这里不管用,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话,不过你嘴甜的样子很可爱,只怕在十三郎面前,你都没有这般乖顺吧?”
御刀郎伸手,轻轻抬起崔芄下巴:“牙尖嘴利,不服管教,很让人想尝尝味道呢。”
崔芄:“你不想要海路图了?”
御刀郎并没有放开他:“你也不能总这么吊着我吧,你父母当年这么做,什么下场你很清楚,我呢,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人,来,你同我说说,它长什么样子?说错了——”
“我对浪费我时间的人,向来不留情面,崔郎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想在这个时候撒谎?”
崔芄心跳下意识加速,这是危险来临的信号。
他当然没什么海路图,阿爷阿娘当年知道这是个惹祸的根源,哪怕毁了不要,不赚钱,不给儿子留下任何财富,也不能舍了儿子的命,所以不管他们有什么安排,这个东西,的确是没留下来的。
他的确是在骗人,拿这个东西做饵。
他也知道,大概率会遇到这种别人验证的情况,胡乱瞎编肯定不行,并非没有任何准备。
他有想摸清楚的意图,对方也有想要的东西,不可能全盘聊天走势全部由他掌控,任由他吊着,中间肯定会搞事情,他也其实并不需要说出全部,那岂不是把图整个告诉对方了?他只要似是而非的说一点点,看起来很像,就足够了。
还好阿
爷阿娘每次出算行商,都有写手札的习惯,出行点滴都会记下,尤其遇到什么趣事,生怕回来后忘了,没法跟他当故事讲,会写的很详细,比如去过什么地方,对什么地方感兴趣,是怎样的风向,怎样的景致,遇到了什么困难下次应该怎么怎么走等等。
也还好武垣身为内卫,成长过程又跟着师父走过千山万水,家中舆图很多很详细,对方位气候地理的判断也很准确,如数家珍,他学习到了很多。
“南下出行,两百里遇晴明岛,见岛往南真直下,六十里后往西,有个很厉害的礁石群,无有船敢下,但其实只要小心些,经年老手掌舵,可于礁石群西侧安全驶过,直行会遇到一片海峡,越过这道海峡,往外有广阔天地……”
话说一半,崔芄就停住了:“还想我再继续?”
御刀郎直接掐住他脖子,眼底浮上疯狂:“接着怎么走,快说!”
崔芄声音断续:“不是往东,也不是往北……”
“看来是真知道。”
御刀郎恨恨甩开他的脖颈:“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崔芄便知,这关过了,咳嗽了好几声:“我也想骗,奈何运气太好,父母担心我穷,给我留下了。”
“为何当年没有?”
御刀郎脸色不怎么好,为了追这个图,他当年甚至亲自去盯了崔芄很久,什么都没发现。
崔芄轻笑:“就是知道你会查到我,我父母才不会当时就给我,他们存在了一个私密钱庄,约定期限便是今年,今年秋天,我收到了钱庄送过来的东西。”
御刀郎:“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时候来长安的。”
崔芄:“所以现在能继续聊了?说说吧,怎么在长安建的这品仙阁?怎么让别人接受认可你,怎么整合这些人脉势力的?砸钱或许有用,但有时候应该也没那么有用,长安城有钱人太多,很难被打动的。”
“这有何难?崔郎该不会不知道,男人一起干什么事时最讲义气吧?”
御刀郎声音暧昧:“一起干坏事,一起打群架,一起应对麻烦……如果这个过程中能顺便赚到大钱,你说这个结盟够不够结实?”
更新于 2024-04-24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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