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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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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7-28 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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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里,反倒是苍茫一片。
    纪佑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看到庆熙了,他也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到活生生的解问雪了 。
    纪佑记得。
    君王大婚日,解问雪忽持剑逼宫,事败下狱,铁窗幽暗,竟自饮鸩而?亡,年?止二十七。
    是夜,君王闻讯,掷冠于地,废后罢宴,自此郁郁,未几,亦崩。
    解问雪,终年?于二十七岁。
    不过一年?,纪佑死于十九岁,心力衰竭而?死。
    他们,曾经有一个无比惨痛的一场梦。
    当初,纪佑本以为自己会见到黑白无常,阴鬼锁魂,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被选中了,去做了个什么系统。
    按照他们的说法,选择系统的条件是灵魂坚韧,选择系统同样也是给灵魂坚韧的人一个重来的机会。
    但是,纪佑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他千辛万苦找到“息壤”,尽自己所?能的回来了。
    纪佑曾经恨极了解问雪的这份爱。
    无他,解问雪的掌控欲太强,强到令人窒息。
    他喜欢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帝王的一切,纪佑曾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望着睡在自己龙床之上的解问雪,只觉得连呼吸都被束缚。
    他们或许本就?不该相爱。
    一个生来就?该执掌天下的帝王,一个算无遗策的权臣,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强势的人,注定会在彼此身?上留下最?深的伤痕。
    纪佑太年?轻了。
    十八岁。
    到他死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九岁。
    纪佑实在是……实在是太年?轻了。
    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眼中只有高远的苍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一切束缚,哪怕那枷锁是解问雪亲手为他戴上的温柔。
    满腔的雄图霸业尚未施展,他恨解问雪的控制,恨那份爱太过窒息,恨自己明明坐拥天下,却要依循对方的规矩。
    当年?的纪佑,心中有太多未竟的野心,解问雪的爱,对他而?言,就?像一道温柔的枷锁——哪怕那枷锁是用最?柔软的绸缎编织而?成?,他也要用尖喙和利爪,狠狠地撕咬、挣脱。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反抗,近乎残忍地伤害那个从小护他长大的先生。
    只为了证明自己早已不再需要他。
    纪佑故意在朝堂上驳斥解问雪的谏言;纪佑刻意亲近那些与解问雪政见不合的臣子;他甚至……故意在解问雪面前,对谢岚温柔备至,只为了看解问雪难看的脸色。
    他以为这是胜利,是自由?。
    直到——
    解问雪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纪佑才明白,原来自己拼命撕咬的,是那人捧给他的一颗真?心。
    当纪佑真?正挣脱了那所?谓的枷锁,才发现,悔之晚矣。
    纪佑曾以为,他们应该分开才是最?好的,他们应该结束这一段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当他真?正触碰到那具冰冷的躯体时,指尖传来的寒意却如刀锋般寸寸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摇晃着解问雪的肩膀,嘶哑地唤着“先生”,可?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那一瞬间,纪佑突然明白。
    人总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用那一瞬的痛楚,去衡量曾经拥有的一切,究竟有多珍贵。
    其?实纪佑从来都没有想过杀了解问雪,可?是,解问雪虽非纪佑所?杀,却实实在在因?纪佑而?死。
    下狱后,解问雪自饮鸩而?亡,年?止二十七。
    纪佑从来都没有想过杀他。
    从来都没有。
    那杯鸩酒不是帝王准备的,而?是解问雪想办法从外面送进来的——哪怕在如此守卫森严的牢狱之中,解问雪只要想死,就?能有千万种方法死。
    怎么想的?纪佑当时是怎么想的?
    只是关几天而?已,等到他大婚过后,马上就?会把解问雪放出来了。
    纪佑从未想过要解问雪死。
    哪怕,解问雪做过的事,足够被赐死千百回。
    他擅权揽政,架空皇权;他私调禁军,假传天命;结党营私,善弄专权……桩桩件件,皆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纪佑从未真?正动过杀心。
    他以为,解问雪会永远站在那里,那双执拗的眼睛注视着他,像一座永不倒塌的玉山。
    直到解问雪真?的倒下,纪佑才恍然惊觉,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一尘不变。
    人都是会变的。
    殿外风雪呜咽,纪佑忽然抬手抚过袖口龙纹。
    “今夜,不会太平。”
    宫中,
    警钟响彻云霄。
    武宣三年?冬,
    丞相解问雪夜闯宫禁,事败矣,押入殿。
    第95章 ·病躯
    两?仪殿内,
    九龙盘柱,烛火煌煌。
    年轻的帝王立于殿内,一袭玄色龙袍加身,衣摆金线暗绣龙纹,腰间玉带垂落。
    他不过十八年纪,却已生得帝王骨相——天庭饱满如悬玉,双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眸深邃如渊。
    风雪呼啸,却压不住年轻的天子通身的威仪。
    森冷,肃杀。
    殿内,一道雪色身影跪在下?面。
    那人哪怕是跪着,脊背依旧挺的笔直,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却俊美?至极的面容——正是当朝丞相,解问雪。
    此刻,这?位素来?温润如玉的美?人丞相,眉目间尽是凌厉锋芒。
    ——他与君王曾经缠绵龙塌,可如今,君王却大张旗鼓的立后大婚。
    直视君颜,冒犯君威。
    本来?该死,只是解问雪既然已经犯了?谋逆的罪,这?点该死,便也不算什么了?。
    炭火未熄,寒意却渗骨。
    庆熙侍立在君王身侧,屏息垂首,目光只敢落在纪佑玄色龙袍的衣摆处。
    余光里,那道雪色身影跪在殿中央,背脊挺得笔直,连衣褶都带着铮铮风骨。
    方才殿门洞开时?,风雪卷着那道白影一同涌入。
    说是押解,可哪个侍卫真敢碰丞相半片衣角?
    解问雪广袖盈风,步履从容得仿佛仍是那个执掌朝纲的帝师,唯有苍白唇色泄露了?几分狼狈。
    “咳咳……”
    一声轻咳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庆熙看见丞相掩唇的指节泛着青白,宽袖滑落时?露出的腕骨瘦得惊人。
    庆熙恍惚间忆起三年前那个雪夜。
    先帝骤崩,灵堂白幡翻飞。
    年仅十五岁的纪佑跪在棺椁前直到?昏厥,是解问雪亲手为他披上御寒的狐裘。
    那时?丞相的手指也是这?样修长苍白,替小皇帝系带。
    “吾儿就?托付给解爱卿了?。”
    先帝临终之言如此慎重。
    解问雪确实做到?了?——他手把手教纪佑批阅奏章,彻夜为他讲解治国策,甚至在他染上风寒时?亲自煎药尝药。
    君王之师,称之为帝师。
    可这?深宫里的师徒情分,终究抵不过权势更迭的残酷。
    纪佑不再是那个会拽着先生衣袖讨糖吃的孩子,解问雪也不再只是温柔授业的师长。
    一为君王,一为臣子。
    他们之间缠绕着太多说不清的东西——有栽培之恩,有猜忌之怨,有掌控之欲,还有……那些不能宣之于外的纠缠。
    庆熙看着如今殿上一坐一跪的两?人,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明明是亲近的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殿外北风哀嚎,刮得窗棂咯咯作响。
    年轻的帝王从御座上起身,黑金靴底碾过满地冰凉,在解问雪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接下?来?会怎样?
    庆熙不敢再想,更不忍再看。
    夜闯宫门、私调禁军——这?哪一桩不是诛九族的死罪?
    纵使解问雪曾为帝师,纵使他与陛下?有过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分……可如今铁证如山,谋逆之罪根本无从辩驳。
    殿外风雪呜咽,每一声轻响都像催命的更漏。
    “庆熙。”纪佑突然开口,“退下?。”
    闻言,庆熙连忙低头行?礼告退,他虽心有担忧,却不敢久留。
    这?王宫之内都是奴才,哪个奴才敢忤逆君王,就?算是文武百官,那也不过是君王家臣,打杀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他心里暗叹,明日太阳升起时?,这?九重宫阙里,怕是再不会有那一袭白衣了?。
    在庆熙退出去的时?候,把殿门的朱红色大门也给关上了?。
    就?在关门的瞬间漏进了?一缕凉风,殿中烛火倏地一颤。
    解问雪缓缓抬首,跃动的火光描摹着他清绝的轮廓。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这?位美?人,十余年朝堂风雨未曾在他眉眼?间留下?痕迹,依旧如纪佑记忆里初次相见时?那般——如琢如琢如琢如磨,似昆仑山巅不化的霜雪。
    “罪臣解问雪,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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