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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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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7-28 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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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尚书李大人派人送了蟠桃宴的请帖。”
    第22章 ·斗诗
    春末,中京城最风雅的莫过于这新起?的蟠桃宴。
    每当早桃时?节,城西?李尚书府的别院便成?了风云际会?之?地。
    这别院名,叫天上?人间。
    江南的园林风格。
    曲水回廊间摆着数十张黄花梨案几,每案供着一对摘下的玉露蟠桃——果皮薄得能透光,凝着晨露,压着青瓷盘,倒像是天仙遗落的丹丸。
    来这的达官贵人们看似随意,彼此寒暄时?,暗涌如刀光剑影。
    最妙的是那“投桃”之?戏。
    文?人墨客将诗笺系于桃柄,投入曲水。
    下游的贵客捞起?品评,若得满座喝彩,便能换得主人珍藏的御酒一壶。
    去年,有位举子,就是凭一句“朱门桃李争相艳,青盘罗列粉玉心”,得了阁老青眼。
    ——也不知?是因为这诗句,还是因为这举子之?后给阁老送的几箱黄金、美玉。
    当然了,
    这一波中京巨变之?后,那位举子自然跟着那阁老一起?落了牢狱。
    正午的日头?正大?,李府别院外青石板上?蒸腾着热气。
    一架玄底金纹的马车稳稳停驻,车前坐着的一对男女?武者—— 万海吟抱剑而立,杏眼含煞;万山戚不动如山。
    描金车帘被一柄泥金折扇挑开。
    江淮舟探身而出,锦袍上?的暗纹螭龙在阳光下粼粼生辉。
    世子爷今日难得束了全?冠,玉簪缨络垂在鬓边,衬得那双风流眼愈发摄人心魄。
    “当心台阶。”
    下车之?后,他转身伸手,指节分明的手掌稳稳托住一只从帘内探出的手——那手白得近乎透明,指尖却泛着粉。
    录玉奴弯腰出轿的刹那,满院蝉鸣都似静了一静。
    朱红蟒袍上?的金线云蟒在烈日下几乎要活过来,腰间蹀躞带缀着的禁步纹丝不动。
    那颗泪痣被额前垂落的碎发半掩,反而更添三分妖异。
    “诶哟!世子爷!”
    李尚书提着袍角疾步迎来,圆脸上?堆满笑纹。
    却在看到录玉奴时?猛地僵住,官靴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声响:“下、下官参见督公大?人…”
    汗珠顺着尚书大?人的太阳穴滚落。
    他分明记得请柬上?只写了世子名讳——这阉党头?子不请自来,怕是砸场子啊!
    这哪是来赏桃品桃?
    分明是猛虎携着毒蛇闯进了兔窝。
    满园风雅面具下,不知?多少人在偷偷擦汗。
    ——
    曲水蜿蜒如“雅”字铺展于青玉地砖之?上?,澄澈水液在鎏金槽中潺潺流动。
    江淮舟与录玉奴分坐“牙”字两处高位,玄色锦袍与朱红蟒袍在满座素雅衣衫中刺目得惊人。
    这中京之?中,风头?正盛的两个人同时?出现,过来奉承的人数不胜数。
    一会?儿又说“督公千岁”,一会?又说“世子爷青年才俊”,说法多的很?。
    录玉奴执起?青瓷盏,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冰——这群人嘴上?奉承,心里怕是反着来。
    不等录玉奴多想,只听不远处的李尚书又对着江淮舟,笑着说:
    “江世子奉诏入京,说起?来我与江都王也有些故交,若是世子爷不嫌弃,来日或可到李某府上?一聚。”
    李尚书自然是人精,
    传闻江都王世子疾恶如仇,理应和司礼监水火不容,却没想到短短几日竟然阴差阳错的和司礼监掌印交好。
    准确的来说,李尚书好像失算了,他或许应该更早一点出手,拉拢江都王势力。
    如今中京小?皇帝还无法执政,争权夺利无比的激烈,江都王虽然久居中京外,但是北边的势力几乎以?江都王为首,鲜少有不听江都王指挥的。
    拉拢江都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拉拢江都王府的下一任继承人江淮舟。
    江淮舟自然听自家老爹说过,江都王和当朝李相确实?从前有几分同窗情谊,只不过后来已然逐渐生分了。
    上?一辈人的事,江淮舟不太想管。
    他朝着李尚书举杯,笑了笑,看似认真实?则非常敷衍的说:“若是有缘,下次一定。”
    曲水之?畔,酒过三巡。
    那群素来清高的书生们正借着酒兴吟诗作赋,忽见一 白衣书生踉跄起?身,手中春桃酒洒了半盏在青玉案上?。
    他面色酡红,双目却亮得骇人,举杯高声道:
    “朝野昏昏日月暗,
    权宦当道乱朝纲。
    奸佞得志气焰张,
    何时?能扫此豺狼!”
    声音如裂帛,惊得满座鸦雀无声。
    “常易兄,你?醉了!”身旁同僚慌忙拉扯他的衣袖,声音发颤。
    那书生却猛地甩开,拍案大?笑:
    “哈哈哈!尔等惧他?不过一介阉人,也配坐在这'雅'字首座?”
    酒气混着唾沫星子飞溅,“我辈读书人…”
    话音未落,忽觉脊背一寒。
    录玉奴缓缓抬手,两名金甲卫如鬼魅般现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书生肩头?,将他重重按跪在地。
    “放肆!”书生挣扎怒吼,“尔等阉党走狗!”
    周围同僚如避蛇蝎般退开,有人不慎打翻酒盏,有人慌乱摆手,生怕被迁怒,满脸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意思:
    “督公赎罪啊!那人失态,与我等无关!”
    却见录玉奴已起?身,朱红蟒袍逶迤过青玉地面,宛如一道血痕。
    他走到书生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
    “骂啊。”
    声音轻却讽,“怎么不继续了?”
    书生抬头?,正对上?那张妖异面容——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眼尾一颗泪痣红得惊心。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漆黑瞳仁里凝着终年不化的冰,此刻正带着几分玩味讥诮,冷冷地锁在他身上?。
    那书生吓得一激灵。
    万籁俱寂,满座文?人面如土色,方才起?哄的几个早已瘫软在地。
    “怕了?”录玉奴忽然轻笑,“方才骂'豺狼'时?的胆量呢?”
    书生浑身发抖,酒意早已化作冷汗涔涔。
    他这才看清,那朱红蟒袍上?绣着的并非寻常云纹,而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蟒,正对着他吐出信子。
    “带下去。” 录玉奴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朱红蟒袖,金线云纹在阳光下流转如血。
    那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当真只是吩咐下人带醉汉去醒酒。
    可跪在地上?的白衣书生却瞬间面如死灰——谁人不知?司礼监的“醒酒”,是要用烙铁烫醒的!
    “督公饶命!学生酒后失言…”
    书生吓得要死,疯狂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很?快洇开一片血渍,
    “学生愿罚俸、愿…求督公开恩啊!”
    录玉奴垂眸冷笑,那颗泪痣在阴影中红得妖异,衬得唇畔弧度愈发森寒。
    一片死寂,无人敢吱声。
    “督公。”
    江淮舟突然起?身,玄色锦袍上?的螭纹随步伐游动。
    他行至录玉奴身侧,状似恭敬地拱手:“如此犯上?,光是醒酒岂不太轻?”
    四目相对间,录玉奴眯起?狐狸眼:“哦?”
    “文?人好文?斗,不若督公交于我处置,”
    世子爷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书生,笑得人畜无害,
    “自然叫他口服又心服。”
    江淮舟看了看万海吟。
    万海吟即刻从身后走上?来。
    女?子一袭月白劲装,腰间长剑缠着猩红剑穗,行走时?英姿飒爽。她?抱拳一礼,杏眼中锋芒毕露。
    江淮舟笑了笑:“既然是文?人,那便对诗。”
    录玉奴无可无不可,倒是坐回了位子上?。
    江淮舟紧随其后。
    “多、多谢世子爷开恩!”
    书生喜极,对着江淮舟连连叩首。
    可当他抬头?看清对手,顿时?僵住:“这?”
    书生喉结滚动,不可思议,“女?子?女?子也能作诗吗…”
    自古读书人,就是看不起?女?子与小?人,而阉党一派,自然列入小?人之?列。
    如今要这书生举人与万海吟比诗,算是下了他的面子。
    若是输了,那真是教这书生无地自容。
    万海吟白衣翩然,背上?的双剑却泛着冷光,她?突然拔剑。
    “铮——”
    清越剑鸣惊飞檐下雀鸟。
    她?剑尖挑起?案上?一盏春桃酒,琥珀琼浆顺着寒刃流成?一线:“对诗先饮酒,常举人,请。”
    ——
    雅字首座。
    “督公,真将他押入牢狱,也只能叫他口服,不能叫他心服。”
    江淮舟手中泥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墨竹随风轻颤,恰似他眼底流转的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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