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1960年到1980年之间。
公共澡堂人不多,热腾腾的水能缓解一天的疲累。
怕受寒感冒,林亦依特意多泡了几分钟。
洗头洗澡洗衣服加起来也没有用到一小时。
要不是头发梢上也有泥巴,她根本就不会洗头。
毕竟天太冷了。
头发不容易干。
林亦依用的毛巾是男人的洗脸巾,等头发搓得差不多,她又到外面的火盆边烘烤手里的东西。
巴掌大小的一块,做贼一样的混在衣服里烤。
澡堂外的男人早就洗完澡,又去饭店买了十个窝头和两饭盒蛋花汤。
等看到偷穿男人衣服出来的林亦依,赵盛跟她对了一个视线就自顾自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晚饭在车上解决。
林亦依两个小时前才吃了馒头,现在自然是吃不下窝头,只分了半盒蛋花汤喝。
赵盛手臂环胸,靠在椅背睨视着她,“你晚上睡哪?”
想着昨晚和他睡一个被窝的事,林亦依没好意思说,抿了抿唇角,头往旁边的后排位看了一眼。
“车上?”
他明知故问以后,又自问自答,“不行,今晚我要好好休息,住招待所。”
“那你住招待所,我一个人住车上就好。”听他要住别处,林亦依打心里高兴。
“车上有货,你觉得我能让你一个住车里?”
男人把她当成贼,林亦依也能理解,但为此又要住一起,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她没有选择权也没话语权。
最后货车开进一处院落前,林亦依按照赵盛的话提前下车,绕着红砖墙到后面巷子。
立在电线杆下淋雪,当了会悲惨电影配角。
等了一会儿,一楼的一扇窗户打开。
探出男人的半张冷脸,赵盛朝她招了招手,林亦依小跑过来,在他的帮助下,半拽半端地翻进了窗户。
十几平的单间,除了一张木架子床就只有一个烧木柴的炭桶和桌子凳子。
屋顶中间的低瓦数灯泡,还绕着一圈蜘蛛网。
简陋陈旧中尽显贫瘠。
林亦依摸着方桌坐到歪腿木凳上,心里除了嫌弃就只剩嫌弃。
她造了什么孽要到这种鬼地方来?
赵盛铺完床,立在边上打量她,瞧她半天不动,冷声催促:“脱衣服。”
“你先睡,我还不困。”
林亦依想坐着熬半宿,明天到车上再睡,于是笑着拒绝。
赵盛皱眉,要不是方便她住招待所,他选什么一楼?
又冷又潮。
下一晚大雪,气温降到零下十几度,两个人挤在一起才暖和。
她现在装哪门子的矜持?
赵盛心里憋火,黑洞洞的一双眼盯着她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他锁好房门,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脱掉外套直接躺上床。
指节分明的食指叩着床铺数数,没几分钟,屋里一片漆黑。
非特定场所到时间统一断电。
林亦依再能硬抗硬熬,还是做不到在乌漆麻黑的夜里,受冻干坐一晚。
她把裤腰上的绳子又系紧了些,然后才摸上了不怎么宽的床。
不过到了床边,林亦依又起了心眼,她没挨着赵盛睡。
反而到床尾那头躺下,跟他一人睡一头。
...
第633章 故事中的故事绮魅
炭盆里的木柴被烧出空心响,轻微炸了一下,火星子也崩了起来。
面向外侧躺着的林亦依惊了一下,崩得直直的腿抖掀出被子的一条缝隙。
刚捂热升温的被窝窜进冷意。
里侧平躺的男人好像是睡着了,并没有被她的动作惊醒。
侧躺着缓解了腰腿不适,但林亦依却觉得越来越冷,男人借给她穿的棉袄被折起来当枕头。
她盖的是招待所的被子。
被子有一股梅雨时节发潮的怪味,又像是雨季腐烂的木头上长出的菌类,她就躲在菌伞下,避了一些冷,但被腐朽陈旧包裹。
霉味熏得她难受,也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要装得跟什么贞洁道德典范一样。
现在又要自己打脸。
黑夜让人的感官格外敏锐,白天不容易察觉的地方,到了现在就清晰无比,枕头上的味道,让林亦依有种把自己往他怀里蹭的羞耻感。
一米二的床,其实很窄很窄。
她刻意想要隔开的距离,也很近很近。
林亦依牙齿发着颤,四肢冰冷,又怎么都不热。
她想要盖赵盛自己带的被子,只能主动开口,“你睡了吗?”
另一头的男人没说话,只想着自己是不是犯了冻疮。
从刚刚抱她翻窗户,双手就开始发痒发烫。
听不到回答,林亦依又烦人得把手伸出被窝,捅了捅他的被窝。
“赵盛…你真的睡着了吗?”
被她这样一碰,赵盛觉得自己的腿也开始犯冻疮,他心里有些烦,说话也冷测测的,“想说什么?”
林亦依被唬了一跳,但没退缩,只迂回着小声说,“我…我一叫你名字你就应声,你应该很冷睡不着吧。
要不要一起盖三床被子?”
“……”盖一床薄被子的人说盖两床被子的人冷。
赵盛有刹那揭穿她心思的冲动,但发痒的指关节又弄得他想看她接下来要怎么样。
跟他使美人计下套?
他最讨厌的就是上赶着的女人。
不过,惩戒一下惯犯女流氓也算是做好事。
他没多做犹豫,只顺着她的话,吐出一个“好”字。
不用继续受冻,林亦依快速地掀开薄被就准备钻进他的被窝。
这时男人的冷漠声音又响起,“睡一头。”
“……”
林亦依其实也不想把脸挨着男人的脚睡,万一有脚臭怎么办?
她果断换了个方向,跟他躺一头。
他的被窝的确是暖的,也没有那种潮湿感。
静静等待身体回温的时候,林亦依又得寸进尺起来,她压着嗓子眼,细细柔柔的叫着他的名字。
“赵盛…”
黑夜里的男人摩挲指关节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她身上的体香直往他鼻息间钻,他没回话,像平时一贯的沉默不语,心里却在等她说后面的话。
“……”他明明没睡着,却不理她,也没制止她。
林亦依像受了无声鼓舞,又一点点试探的顺竿爬,撒下一个名为谎言的网。
她不图他什么,只是想知道那个地方在这个时期叫什么名字,又在哪里。
“今年草场断粮,为了有口饭吃,我到南边寻亲,但路上遇到坏人丢失了行李,里面的地址条也不见了。
亲戚住的地方是一个海边小渔村,靠近一座一海相隔的大城市。”
“你知道那叫什么名字吗?”
“……”难怪当盲流,原来是想偷去南边,地方都没打听清楚也敢乱跑。
赵盛没告诉她,口气硬梆梆的,“你不说去小圳吗?”
“……”鬼的小圳,她乱说的。
他记性这么好做什么?胡诌的话也记得这么清楚。
林亦依动了动歪脑经,下意识装出羞赧,但又想着他看不见,只能声音怯怯羞羞的扭捏。
“我…我其实乱说的,地址条上面的字我其实……并不认识几个。”
“……我只念了三年书,你不要…笑话我好不好?”
赵盛心里泛起冷笑,她不仅是盲流还是个大胆文盲。
不认识字还咬文嚼字的分析他的名字。
他不想告诉女骗子,直接冷声道:“不知道。”
“……”这么干脆?
林亦依觉得他肯定知道,一个没有定位导航的时代,当货运司机肯定记了不少路线。
她想要知道答案,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想着傍晚的事,跟他礼貌正经好像没什么用,她不想无效社交,于是厚着脸皮撒娇。
“赵哥哥,你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如果你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声软软娇娇的哥哥,喊得赵盛麻了半边身子,两人本就靠得近,哥哥两个字直接从耳朵直窜他心口。
扑得他有些站立不稳,好在他是躺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些气,随便就喊男人哥哥,想必也经常这样叫别人。
赵盛声音更冷,“谁是你哥哥?别乱喊。”
“……”淦!
林亦依心里碎碎念的骂人,但理智占据上风,他话是有点不解风情,但并没有否认后面问的问题。
这也说明赵盛肯定知道那个小渔村,只是不想告诉她。
她侧过身,面向着他,虽然看不见,也装出些瑟缩和可怜。
“好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如果我找不到亲戚,连口饭的吃不上。”
“……我不想饿死在路上。”
更新于 2025-07-27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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