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没想出头绪前只能缩在被窝里偷喝葡萄糖。
被子里的动静,赵盛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看样子有人想赖上他了。
他没说话打破沉默,继续握着方向盘开车。
林亦依小口小口抿着葡萄糖,虽然喝得慢,但一瓶本来就很少,再抿又能抿多久。
她饿得发虚,光喝葡萄糖不顶用。
重点是她现在想上厕所。
不开口也得开口。
林亦依裹着被子坐起身,主动跟前面开车的男人打招呼,“...同志,我醒了。”
他没说话,只跟她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又继续看向前方。
她伸手拿起副驾位椅背上的运动服,又背着人偷摸换上。
穿着脏衣服,她就没挨着被子,折好放在一边,因为穿着单薄,寒冷又让她忍不住哆嗦。
过了一会儿,赵盛沉声问,“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气氛又陷入僵局,但很快被路上窜出来的灰毛动物打破。
赵盛眼都没眨一下,直接碾过。
一条小动物,瞬间被压进湿淋脏污地面。
林亦依觉得自己有一瞬间似乎亲眼看到小动物被碾碎,血液迸溅的画面。
他又问,“到底去哪?”
“......”她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她那里知道自己要去哪?
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林亦依只能反问他,她来回搓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说,“同志,你开车去哪?”
“南边。”赵盛轻皱了下眉,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木然。
南边?
林亦依好像突然受到启发,对啊,南边,不管现在是什么年份,到南边肯定比呆在这边强。
她把另一瓶葡萄糖贴在右边冰着,附和他的话。
“好巧,我也是去南边。”
赵盛舌抵后槽牙,笑了,“你想跟着我?”
他视线往下移,扫向她的衣服,实在太脏了。
说的话好像被曲解,林亦依忙轻声解释:“...我是想搭你的货车到南边,可以吗?”
考虑晚上还要下大雪,赵盛晚上不准备开夜车,昨晚没休息好,今晚要住招待所。
他冲后面人说,“天不早了,介绍信拿来我看看。”
“......”完了,怎么就是逃不过被问身份证这茬。
林亦依憋的难受,顾左右而言他,“能让我先想上一下厕所吗?”
赵盛觉得多一个人实在麻烦,但还是拐到路边,慢慢减速停车。
等车停稳,林亦依下车去了路边堆着积雪的杂草丛,她不敢走远,怕货车司机开车跑了。
寒冷的天气让她现在借故溜走的勇气都没有。
没吃没喝,还不认识路。
下车几分钟,林亦依鼻尖冻得通红,等她慌里慌张地跑到货车前,男人嘴边叼着支烟,双手在整理裤子。
她似乎知道昨晚听到的哗啦啦是什么了。
货车重新启动。
面对司机的再次问话,林亦依只能选择撒谎,“介绍信弄丢了。”
赵盛不信,“丢了?你是盲流?要是盲流,我只能让你下车。”
林亦依吓得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介绍信真的丢了。”
“我要去南边寻亲,路上出了意外,行李被人偷了。”
他又冷着声追问:“到南边哪?你叫什么?从哪来,又是寻什么亲?”
接连几个问题砸出来,林亦依不能多想,只能乱说一通,“去小圳,一个海边小渔村,我从草原来。”
赵盛知道她满嘴胡诌,说了跟没说一样,也不揭穿,只不再说话。
草原到南边的火车线,既不到泽县,更加不会到赵家镇。
只有省城才有一趟中间站。
女骗子满口谎言就是个到处流窜的盲流。
也不知道在家乡犯了什么事,到处躲藏。
怕她是专门用美色给货车司机下套的女流氓,赵盛对她一直都很提防。
其实他只要抛下她,只认真开车跑货,什么事都不会有。
但心底又想踩在危险边缘线看她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他对她是好奇的。
今晚住招待所,女流氓可不能留在货车上,偷了他的货就赔大发了。
人必须盯在他眼前。
副驾驶位上的油纸包散开了边角,里面剩下的几个馒头,馋得林亦依不停地吞咽口水。
她没好意思开口要,可又饿得受不了。
饿肚子的滋味,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
脑子里感觉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怂恿她直接要,一个让她顾脸面矜持。
可惜到底是大胆小人赢了,林亦依扒在他驾驶位椅子边,眼巴巴地装可怜。
“司机大哥...我能吃半个馒头吗?”
赵盛心里嗤笑一声,习惯性想问人要好处,但想着她是女盲流子,要啥没啥。
思忖一会,到底是点头同意。
半个就半个。
最后的最后,暮色彻底来临前。
玉米馒头三个半,的确是半个半个的没了。
赵盛的薄唇紧抿成线,眉宇间添上两分惆怅。
他到底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费口粮的女人?
...
第632章 故事中的故事触碰
怪得北风急,吹得雪纷纷。
几个馒头下肚,吃饱以后,林亦依心里的那点子不安才稍稍压了些下去。
不过也只是压了一点。
转而又想起自己眼下的艰难处境。
她感觉自己突然掉入荒漠中,只能指望眼前如指示牌的男人帮忙。
怕衣服上的泥土掉渣,林亦依只坐了半边坐垫,身子不由地朝前倾了些,单方面拉近与驾驶位的距离。
她心里转了几十道弯,决定从最简单的寒暄开始,“司机大哥,你帮了我这么多。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要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赵盛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女流氓开始套近乎,接下来应该是和他混熟然后方便行事?
“姓赵,单名一个盛字。”
“赵盛?”
林亦依本就存了拍马屁的心思,一个名字自然要捧出花,牵出一堆故事。
她睁着一双盈盈水眸,笑着轻呼出声,“哇~你名字真好听,盛这一个字很衬你。
盛,繁茂,向上生长,说明你是一个积极乐观,好善乐施的人。
同时也寓意着,你将来肯定会有大作为。”
“用一句话形容,行一行,行行行。”
刚才赵盛故意试探她,特意点名姓赵,看她毫无反应,心里本来还有的一两分怀疑在顷刻间消散。
他任她溜须拍马,直着腰板漫不经心地又是一笑。
“你还会解名,那你说说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林亦依听出他话里地讥讽,也窥见了他的神情不屑,但还是讨好地笑着,像没发现异样。
“我的名字说出来有点无趣…”她本来想让他猜,但下雪天开车,天也黑了。
为了安全起见,自己又避开了弯弯绕,“亦势而依的亦依,是不是有点墙头草的意思?
人如其名有时候说的也挺对。”可惜她姓林,林同零,那就是无可依。
这么凑巧?赵盛不急不慢地又问:“姓呢?”
“双木林。”
林亦依没撒谎,直接报的真名,因为她清楚,这个时代没有她这号人,说什么名字都只是一个代号。
就算她说的是真名,不相信的人都只会认为是假名。
林亦依三个字眼,让赵盛本就提防的心拔到最高,村里死去的知青就叫这个名字。
或许是千篇一律的货车生活过于枯燥无味,他对她身上的谜团,又多了几分好奇。
两个同名同姓还长得相像的人,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她不是那个林亦依,但她又叫林亦依。
...
刻意套近乎并没起什么作用,两人互通姓名以后,又归于沉默。
傍晚六点半到了一处小镇,天也彻底暗了下来。
林亦依不知道是哪,也没敢自揭其短的问,只乖巧地坐在后面搓手取暖。
赵盛看她穿得单薄,又嫌她一身脏,考虑了一下时间问题,“我带你去澡堂子,你把自己收拾干净。
坐垫掀起来,下面的包里有我的衣服,你暂时穿我的棉袄。”
林亦依点头照做,脱掉运动外套穿上他的旧棉袄,男人的衣服宽大又厚实,比她的衣服御寒。
雪下了一天,一直没停。
路面结了不少冰溜子。
林亦依跟着赵盛后面,好几次差点脚下打滑摔跤。
等到了洗澡堂,她也是开了眼见。
钱加票据的交易让她更加深刻地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时期。
更新于 2025-07-27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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