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
“疼。”观慈音蹙眉,“你太凶了……总是不停。”
观慈音腰太细了,绳子哪里能都系完?还有好长一根剩下的绳尾垂落下来。
阎玫自己含住绳尾,像小狗叼住自己的小狗绳,一双桃花眼望着观慈音,像在道歉。
观慈音慢慢摸着自己的腰侧红绳,红绳被他从阎玫嘴里抽离,他抬起腿,膝盖蹭着阎玫的脸颊,乌发随他垂下脖颈的姿态滑落,温婉而湿润着。
“我早说过爸爸已经死了,他不信,只有我亲眼带他见了,他才知道那是一具尸体,蠢东西,他发疯很正常吧?一定觉得那具尸体是楼遗月安排的吧?所以他会杀了楼遗月……”
“蠢东西。”观慈音用温柔的语调骂着。
这张刚才还百般放浪的嘴此刻冷血得可怕。
“蠢东西。”观慈音像是得了趣,他牙牙学语,又骂了一遍。
他望着阎玫,脸上满是欲潮脉脉。
观慈音的长发随风起舞,他坐在窗台坐得太危险了,往后一仰就会跌落千米,碎个粉身碎骨。
这时狂欢城响起机械音毫无情绪的讣告,讣告以肃穆的威严音量响彻整座狂欢城。
【狂欢城城主楼遗月宣告死亡。】
阎玫这才明白一切。
观慈音来狂欢城。
是为了杀楼遗月。
借刀杀人。
借了阎玫和羊舌香夜。
杀了楼遗月。
杀了楼遗月……可以得到什么?
自由吗?
阎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骤然起身,死死捏住观慈音的下巴,五指扣住窗户,整个人压向观慈音,“你要做什么?”
“下次见面,不要被我骗了。”观慈音微微一笑,“再见。”
他的身子向楼外倾斜,衣袖被风吹起蝴蝶振翅的形状,他在千米高的森寒浓夜里,在阎玫的目光里直接跌坠了下去!
观音城与狂欢城的的财阀们还在各路财气酒色的舞厅、酒厅翩翩起舞,赌客在纸醉金迷的华美赌坊一掷千金,他们没有任何惊惧或是不安,像是深海异种没有寄生人类入侵此处进行杀戮,像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苦难,尽管贫民窟的所有悲惨人类正在一个接一个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死亡,他们瘦得皮包骨头,他们争相拜神,拜着观慈音,他们不感激观慈音,尽管他们曾视观慈音为救世主,可观慈音是神,这个世界里只有观慈音愿意救他们,他们后悔了……后悔对观慈音的厌恶与恨意,他们乞求观慈音的拯救。
哗啦。
一抹宝蓝自月下乌夜坠落!
观慈音在坠楼的一刹当躯体被烈风裹挟下坠时,他的背部“撕拉”一声被风割出红血,一颗又一颗的血珠从身后迸溅开来,又被烈风吹到他眼前,而后形成一抹浓红。
这漂亮的红,不是血的颜色。
观慈音慢慢抬指,因高速坠降而嘶鸣出浓黑碎影的视线内倏地出现鲜红的身影。
一头红毛金瞳的巨型雄狼正嘶吼着跳下高楼,妄图和一个多月前那场久别重逢里再度拯救观慈音。
观慈音忽然笑了。
他脖子上那道绵延天穹的锁链就此断开。
霎那间虚拟天棚四角的垂眼神佛机械般睁开双眼,它们额首映射出金色纹路,浮空城陷入一场最猛烈的震荡,所有人类不约而同往天尽头看去,烈火凤凰盘旋火海振翅俯冲地面,雪山之上被冻封的白色莲花破碎成一片一片的薄雪散落人间,最后一抹花瓣到了观慈音的指尖。
他急速坠落着,最后双耳失去知觉,已经无法再听见阎玫的声音。
他往深海跌落。
他曾经问过阎玫地面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很早以前的夜晚了,那晚他和阎玫在同一个房间一起睡觉,阎玫打了地铺,把最好的床给了观慈音睡。
阎玫当时想了想,才回答他,说:“很黑,潮湿,窒息,全是水。”
“和你的水不一样。”他补了一句。
在观慈音觉得他是在说自己那夜因为排卵期从腔口流下一直到脚踝的水液时,阎玫抹鼻一笑,“我说的是你的异能。”
“从来没见过那样干净的水,地面的水都是臭的,除了异种的尸体,就是人的尸体,血和水混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变得很臭。”
阎玫当时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变得面无表情,金瞳的光泽一瞬黯淡下来,像陷入一场沉默的回忆。
阎玫说他的水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水。
可是阎玫啊。
我,就是世上那最脏的水里诞生的啊。
鱼儿不会说话,百年前被人类用核污水污染了家园的鱼儿们哭泣着,他的父亲从深海醒来,悲悯得为它们赋予新的生命,异种变得比人类强大,变得比人类贪婪,变得比人类独|裁。
异种要从人类手中掠夺权力,夺回它们的自由与尊严,它们不要和谐共处,不要彼此共生,它们要人类灭绝,可是百年了啊。
父亲,谁也没有被拯救。
结束这一切吧。
由我结束这一切。
观慈音在跌入深海的一刹那乌黑的头发变为银色,眼瞳冷如冰蓝,这与他那因为爱人去世而就此选择长眠的父亲,那位异种之王如出一辙。
他回到那座瑰丽的深海宫殿后,他再次跳起了那支楼遗月死前他亲自跳的舞。
更新于 2024-05-21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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