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救命恩人,就算小姐不喜欢,她也不好失礼退还礼物,只得勉强收下,又回赠了一本《礼记》。叶骏收了,果然好些日子没来打扰小姐,可是,”女子说到此处,又忍不住叹息,“可是,老爷想要在蜀地站稳脚跟,免不了要同许多豪门大户多走动走动。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当地各家势力又盘根错节,老爷也只能勉力应对……”
女子说着,刚要继续说下去,却又眉头一皱,猛然转头看向正盯着她的崔灵仪。“再盯着看,我便将你眼睛剜出来!”她威胁着,仿佛崔灵仪的目光有多么不怀好意一般。
“崔姑娘?”癸娘闻言,只能疑惑地问着。
崔灵仪这一次却镇定了许多,没有再被女子突如其来且带着怒意的问话打断思路。她甚至挤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来,象征性地挪开了目光,这才道:“抱歉,请讲。”
她已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必再看了。只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崔灵仪想着,搓了搓衣角,又看向了癸娘。癸娘依旧神情肃穆地立在那里,她根本瞧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癸娘。”崔灵仪不觉唤了一声。
癸娘循声转头向了崔灵仪的方向:“崔姑娘,何事?”
崔灵仪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你的脚还伤着,不如先坐下。”
“放心,我无大碍,”癸娘说着,又面向阶前坐着的那女子,颔首道,“即使伤了,也该恭敬,不得废了礼数。”
见癸娘如此,崔灵仪扯了扯嘴角,却最终决定继续保持沉默。也罢,有些话不急于这一时。如今,她更好奇的,是癸娘。她要看看,癸娘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芳娘,”癸娘问,“之后又如何了?”
见崔灵仪不再看她,女子终于又开了口,继续着方才的故事:“那日,是中秋,老爷请了当地的许多名门来家中作客……”
“芳娘,怎么还没好呀?”韦云兰坐在镜前,似是有些不耐烦了。
芳娘则一点也不着急,她只是笑着拈了一根青黛眉笔,又对小姐笑道:“小姐别急,就差这远山眉了。”她说着,凑近了些,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些:“今日是咱家做东,小姐还要带着那许多女眷品茶谈诗的,自然要用心打扮些。”
“你这丫头,”韦云兰闭了眼睛,任由着芳娘捧着她的面颊,为她画眉,“难不成,平日里都是敷衍我不成?”眉笔轻画过她的眉,轻轻浅浅,眉梢不自觉一动。
“小姐又打趣我!”芳娘笑着,放下了眉笔,又端详着韦云兰的面容,不觉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吗?”韦云兰问着,睁开眼来,又扭头对镜审视着自己。她微微笑着,看起来很是满意,却又抬眼对镜中的芳娘道:“胭脂似乎有些重了,有些不庄重。”
芳娘也看向镜中的小姐,却不禁疑惑起来:“只比平日里的略重了些,并没有很过分呀。”
“哦?是吗?”韦云兰一挑眉,却又垂眼看向了桌上的胭脂。芳娘正一心扑在小姐的妆容上,根本没注意小姐手上的动作。
“那咱们便一起妖!”韦云兰忽然回身,笑着将指尖上的胭脂向芳娘的面颊上抹去。
芳娘见了,慌忙躲闪,转身便逃。韦云兰见她逃,却笑得更开心了几分。她顾不得什么体统,便一手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可闺房到底不怎么宽敞,没有那许多空间供二人嬉戏。芳娘一个不注意,便被床边矮凳绊了一跤,一下子向后跌倒在了床榻上,手里努力地想要抓个支撑点,却不慎将系帘的带子扯了开。韦云兰没刹住,惊呼之中,也跟着落入了那绣帘帷帐里。
秋风拂动床幔,韦云兰也不慌不忙地将芳娘压制在了身下,又笑着伸出那点了胭脂的手指,满脸的得意:“臭丫头!看你这次还能逃去哪里?”
“小姐,饶了奴婢吧!”芳娘笑着求饶,嘴上听着谦卑,可身体却很诚实,不住地挣扎着。
韦云兰却毫不留情,伸手便要向芳娘脸上点去。可芳娘只是乱动,最终那胭脂也没能成功地落在她面颊上。
“唉,罢了。”韦云兰似是恼了,她忽然收了所有笑容,叹了口气,又翻身坐起,一言不发。
芳娘见她忽然不闹了,却着急起来。“小姐?”她试探地唤了一句,可韦云兰并没有理会她。
“小姐?”芳娘不免有些慌,忙扯了扯韦云兰的衣袖:“小姐,我……哎呀!”
一句话还没说完,芳娘便叫了一声,脖子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胭脂痕迹。“臭丫头,我就说你逃不掉!”韦云兰又是满面笑容。
芳娘一愣,又气又笑,忙凑近了,伸手就要去呵韦云兰的痒:“小姐,你又诈我!”
韦云兰又是笑又是躲,可怎么都躲不开。芳娘力气要比她大出许多,她根本无力还手。“好姐姐,饶了我吧,”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编好的头发,若是乱了,你还要再编呢。”
芳娘一听,忙停了手,却仍不解气,只笑道:“小姐真是能屈能伸,要捉弄我时便唤我臭丫头,这会儿又叫什么‘好姐姐’……唉,可真是半句话都信不得。”
“好啦,别气啦,”韦云兰说着,摸出一张帕子来,丢给芳娘,又笑道,“快把胭脂擦了,我再把碎发拢一下。客人应当快要到了。”
芳娘听了,回过神来,也不再说笑。她忙应了一声,捡起帕子,到了铜镜前。微微抬起头来,便看到脖子上那长长一道朱红色的痕迹,由深而浅,却正好划过了她的咽喉。芳娘不由得一愣,只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怎么,忽地又想起了遇见山匪的那一日。
更新于 2024-05-17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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