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成妆,让开,众人呼吸一滞。
黛蛾眉,琼脂鼻,桃花面,微笑唇,妆感并不重,并没有大红大绿,唇色和颊色都是带着橙的粉色,很淡,只是看起来丰盈饱满了,充满鲜活气。
这就是平日的灼娘子,在最阳光明媚的清晨,精神抖擞的起床,简简单单整个妆,和家人打了招呼出门。她应该意气风发的去和掌柜们谈生意,约三五好友踏青骑马偷偷品个酒疯一疯,或眼眸如水羞涩的会情郎,而不是安静的躺在这里,人生里只剩最后一面给家人。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最后一妆的意义。
时光无情,太能拿走东西,过往的情,过往的仇,过往的轰轰烈烈,过往留予亲人的记忆。仪式的意义也在这里,你总会记得,总会想起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光里,你曾送别这样妆面,这样明媚鲜妍的灼娘子。
她会在你心里留更久一些,陪伴着你心中的那份追忆,安抚你遗憾难挨的岁月。
有风拂过,吹起了窗浅纱涟漪,送来一只蜻蜓。
蜻蜓悬飞,落在灼娘子发边,翅膀晶莹,眼睛灵动,唯左颊侧缺了一小块……就像灼娘子同样缺失的左半边脸。
“姐姐……是姐姐回来了……”
姜年终是没忍住哽咽,眼睛通红。
康氏早已悲哭出声。
第5章 要我不就够了
这不是一般人能化出的妆面。
得对逝者多熟悉,才能把气质呈现拿捏的这么精准;得多会捕捉体会,才能这般放大逝者独特的美,让所有人震撼并遗憾;得对细节多讲究,才能是这样没一点瑕疵的呈现……
得有多耐心,多认真,才能不在乎时间和体力的消耗,就为逝者的最后一面是好看的。
非浓妆艳抹,华丽复杂,而是人们熟悉的,和谐美好的,平时的她,人们记忆里深刻的她。
回过神来,人们震撼的看向崔芄,心中是同样的话——
这位小郎君,不是一般人。
众人收起傲慢和排斥,行动言语间,不由自主对崔芄更尊敬了几分。
用心之人,值得被尊敬。
现场气氛的改变非常明显,崔芄之前被轻视,没有生气恼怒,现在被人敬着捧着,也并没有颐指气使,大报‘报先前之仇’,而是继续自己的工作。
沐身完成,妆面理好,接下来是换衣服。
这次的衣服,不再是逝者寻常喜欢穿的衣裙,而是寿衣,衣服上没有任何袢扣,皆以系带代替,绑出归整的结,示意穿上后不再脱下。
寿衣有大概的制式,不能随意,但材料质地印色暗绣,却可合逝者的年龄习惯,每家有不同调整,比如灼娘子生前很喜欢蜻蜓,寿衣的暗绣里,就有蜻蜓图纹。
先前落在她发间的蜻蜓已经飞走,而今穿在她身上的蜻蜓,会永远陪着她。
之后是以绢垫头,丝绦缚腿……覆上丧被。
崔芄始终不疾不徐,认真肃穆,力道轻柔,传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珍重。
“停灵位置可以换了,主家可便宜调整,为之后的大殓纳棺做准备,只要不放在阳光直射,过暖的地方就可以。”
八月底天气微凉,北屋阴冷,最为合适。
“多谢崔郎君……”
康氏眼睛通红,悲痛万分,被丫鬟扶着才能勉强站立全礼,即便如此,仍然坚持在场,颤声为女儿操持:“阿年,你去把管家备的酒食拿过来,为你姐姐祭奠。”
“是。”姜年抹了把眼睛,去了。
康氏脸偏向族老方向:“灼娘无福,早早去了,劳叔伯们跟着伤心,为她一个小辈操持,我心中实是过意不去。”
“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你这话说的,见外了。”
“前路还长,阿年还未娶亲……唉,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节哀顺变。”
“放心,后事我们都会帮忙,不会出差错,叫外人瞧不起。”
姜家族人商量着丧仪,接下来诸多仪式,都是丧家的事,崔芄的活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屠长蛮盯着崔芄,眼色使的,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你就这么结束了么!该干的事还没干呢!跟我约法三章不让说话,答应我的事呢,是准备撂挑子不干了么!
崔芄当然没忘,走出停尸房间,正好看到姜年捧了祭酒过来,脚步微停:“我可能看看灼娘子房间?”
姜年一怔。
崔芄眉心微蹙:“总感觉还有什么没做到位的地方。”
姜年立刻招手,叫了姜管家过来:“带崔郎君去我姐姐的房间看看。”
屠长蛮:……
居然这么容易的么!这崔郎果然有点邪性,想干什么都能成!
姜管家也觉得崔郎君不是一般人,可能并不是看看这么简单,先前自身经历实在震撼……他有点好奇这回崔郎要做什么,奈何家中办丧,他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没时间关注,把人带到灼娘子房间,就遗憾先告退了。
人一走,屠长蛮精神就来了:“快快!快点找!那块玉珏没准就在这里!”
崔芄:……
所以某个大人物丢的东西,就是玉珏?
他并没有和屠长蛮一样立刻寻找,而是先观察这个房间。灼娘子房间很大,如长安很多闺秀一样,雅致活泼,色彩不一而足,有很多华丽的小物件……什么是她最喜欢把玩的物件,她经常在哪里驻足呢?
更新于 2024-04-24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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