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后，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蓝妩放下车窗，把脑袋探出去，清凉的晚风顿时拂面而来，满头长发也被吹得乱舞。
    她惬意地眯起眼，放松身体趴在了车窗上。
    季泠月瞥她一眼，随口问：“不困了？”
    “不困了。”女孩扭过头，漂亮脸庞被镀上一层清冷的月辉，声音却软绵绵的：“我们吸血鬼都是越到晚上越精神。”
    她点点头，调侃道：“你是一只小蝙蝠。”
    蓝妩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季泠月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糟了。”
    为了避免遇到尸群，她一直沿着偏僻安静的市郊走，比直穿市中心要绕远很大一段距离，因此油量也很快告急。
    蓝妩歪头看了眼油表，道：“找个加油站加些不就好了？”
    “想的倒容易，病毒刚爆发时还好说，现在的加油站估计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蓝妩哦了声，忧愁道：“那该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季泠月忍不住侧头看她：“你为什么要担心？没油的话你不是该高兴吗？”
    “为什么要高兴？”
    “如果失去代步工具，你姐姐就更容易追上来，你也能回家了。”
    “可你不是也想回家吗？而且，你妈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吧？”
    季泠月怔了下，握紧方向盘：“你……”
    蓝妩唉了声，环起双臂：“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保护你才抓我的，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等你回了家，自然会放掉我吧。”
    沉默了会儿，季泠月目视前方：“也许吧。”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她还是开车往市中心靠近了些，终于在连绵的居民区外找到了荒废的加油站。在她拿着油枪研究时，蓝妩自顾自溜达进一旁的超市里，在乱糟糟的货架上找到一袋薯片，撕开包装，咔嚓咬了一口。
    虽然不能充饥，但能让嘴里有些味道也好。
    就在这时，一滴血啪嗒落到了她手上。
    蓝妩蓦地一僵，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脑袋。一只披头散发的吸血鬼正倒挂在房梁上，手里还抓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类尸体，不，比起尸体，更像是一坨被咬烂的肉块才对。
    “……”
    啪，薯片落到地上，蓝妩张大嘴巴，刚要惊恐尖叫，门外就传来季泠月的呼唤：“蓝妩，走了。”
    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猩红眼睛忽然眨了下，像是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一般，贪婪向外看去，蓝妩顿感不妙，一边转身朝外跑，一边大喊：“快进车里！”
    季泠月蹙起眉：“什么？”
    “快躲到车——哎呦！”
    血肉模糊的肉块砸到了背上，那只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吸血鬼顺势在她肩上踩了一脚，如一只巨大的蝙蝠般飞了出去，蓝妩踉跄着爬起来，惊慌道：“跑！”
    红色的阴影从超市里钻了出来，风一样向她迅速逼近，季泠月瞳孔微缩，连忙拉开车门跳了进去，吸血鬼却紧随其后，一拳打碎车窗，尖利的爪子猛地朝她抓来。
    她惊叫一声，挣扎着往后挪，翻身去抓自己的背包，然而吸血鬼比她快上许多，还不等她掏出枪，已经一把抓住她的小腿，用力往窗外拖。锋利的玻璃碎片顿时划破衣裳，鲜血奔涌而出，在女孩痛苦的呻吟声中，吸血鬼双目泛红，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
    “啊！”
    蓝妩心头一跳，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冲上去一把抓住吸血鬼的肩膀，将她狠狠扔了出去，季泠月面色苍白地躺在座椅上，鲜血淋漓的小腿却被拖上了窗户，她哽咽一声，颤抖着看向蓝妩，平素漂亮的黑眸蕴满泪光：“蓝，蓝妩……”
    蓝妩咬了咬唇，无名火起，哪知刚一扭头就被黑影扑倒在地，骑在她身上的吸血鬼明显比她强壮许多，几爪子下来便抓得她皮开肉绽，即便下一秒这些伤口又会复原，蓝妩也疼得抽搐不已，瞳孔逐渐缩成一道竖线。
    在又被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她凶猛地咆哮一声，用力掰折了对方的手臂，这只成年吸血鬼也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一脚踩断她的小腿，用剩下那只手抓起她的领子，将她狠狠丢了出去。
    巨响过后，蓝妩灰头土脸地从墙边爬起来，再一抬头，却发现那只吸血鬼已经恢复如初，正强行将一侧车门拆了下来。
    车里响起女孩恐惧的求救声，蓝妩喘着粗气，忍受着断骨愈合的痛楚，一瘸一拐地往那里赶：“住手！”
    幽冷月色下，吸血鬼将整具身子探了进去，然而下一秒，车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枪响，她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踉跄着退了出来。
    蓝妩趁机扑了上去，抱着她翻滚到地上，这只吸血鬼的肩膀血流不止，正镶嵌着一颗银色子弹，蓝妩忍着灼烧的痛感，一边用力按住她的伤口，一边气喘吁吁道：“让你……让你咬……”
    终于，吸血鬼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松手……我可以，可以分给你一条腿……”
    蓝妩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气笑了：“我还用你分，她整个人都是我的！”
    在她生气这一会儿，吸血鬼忽然暴起将她掀翻，蓝妩吃了一惊，连忙抱住她的腿，被踹了几脚也不松手：“别想跑！”
    “你，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季泠月拖着伤腿下车时，看到的就是滚在一起的两只吸血鬼，她颤抖着举起枪，瞄了半天也没瞄准，忍不住喊道：“蓝妩！”
    蓝妩失神一刻，又被一爪子抓破肚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吸血鬼趁机踹开她，刚爬起来，就被一枪射中小腿，她扑通倒地，挣扎着扭过身，惊惧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女孩：“等，等等……”
    “砰——”
    子弹没入大脑，吸血鬼彻底没了声响，直直倒了下去。
    季泠月喘着气，眼眶依旧红彤彤的，好一会儿，她才虚脱地垂下手，转头看向蓝妩：“唔……”
    蓝妩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脸上更是灰一块白一块的，活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对上女孩的视线，她咧开嘴笑了下，冲她张开双臂。
    季泠月哽咽一声，扔下枪，踉跄着扑到她怀里，脑袋也埋到了她颈窝。
    “好了，好了，没事了。”她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脊背，哑声道：“今晚可能，不能继续走了。”
    季泠月抽泣着看了眼几乎变成废铁的车子，把眼泪蹭到她肩膀上：“嗯……”
    但一直坐在外面也不安全，蓝妩东张西望了会儿，很快盯上了马路对面的小宾馆。她横抱起季泠月，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刚一推开虚掩的门，一张腐烂的脸便嚎叫着扑了上来，蓝妩嫌恶地躲开，面不改色地踩碎它的脑袋，嘟囔道：“我得好好洗个澡。”
    她把门反锁，继续抱着人往里走，终于找到一间干净房间，此起彼伏的嘶吼声都被关在门外，季泠月松懈下来，顿时感觉哪儿哪儿都痛：“我的腿……”
    蓝妩坐到床上：“让我看看。”
    女孩窝在她怀里，老老实实翘着腿让她看，蓝妩刚一看到鲜血淋漓的小腿，眼睛就变直了。
    好香。
    反正，反正这些血已经流出来了，舔一口不要紧吧。
    见小吸血鬼脑袋越来越低，季泠月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地揪住她的头发：“蓝妩！”
    蓝妩倔强地低着头：“我是为了……为了节约粮食，而且，我帮你舔一舔，有好处。”
    季泠月怀疑道：“什么好处？”
    “吸血鬼的唾液，止血、消毒、加速愈合。”
    女孩眉头皱得更深：“真的假的？”
    蓝妩小鸡啄米般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你之前怎么从没帮我舔过？”
    蓝妩眨了眨眼，支吾道：“之前……感觉……没必要。”
    “……”
    她算是知道蓝妩之前多不把她当人了。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麻木地闭上眼睛：“那你舔吧。”
    话音刚落，膝盖往下的裤子就被撕得粉碎，蓝妩这才认真打量起她的伤口，近乎十厘米长，皮肉外翻，鲜血汨汨涌出，上面还有两个深深的血洞。
    她都不舍得咬这么狠……
    蓝妩抿了抿唇，放轻动作，方才还旺盛的食欲像是被这狰狞的伤口给抑制住了，只是小心翼翼舔舐着血肉边缘，想要为她尽快止血。
    季泠月闷哼一声，当真感觉伤口麻麻痒痒的，没之前那么痛了，她低头往下看，小吸血鬼垂着眼睫，粉色的舌尖一点点舐过斑驳血迹，脸上的表情竟称得上严肃。
    她轻声唤道：“蓝妩。”
    蓝妩含糊应道：“怎么了？”
    “今天那个吸血鬼，你打不过吗？”
    蓝妩一愣，还以为她在嫌弃自己，不满地抬起头：“她都开始吃人肉了，看样子还吃了不少，我天天饿肚子，当然打不过了。”
    “吃人肉？”季泠月惊讶道：“吸血鬼还吃人？”
    “有的吸血鬼是有这种癖好啦，”蓝妩歪歪脑袋，嫌弃道：“但高贵的吸血鬼是不会吃人的，像我，就只吸血。”
    女孩笑了声：“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蓝妩爬上来，凑到她身前吓唬：“要是我也吃人，你就知道为什么骄傲了。”
    季泠月歪过脑袋：“我知道啊，不是你说的吗，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嗯？
    蓝妩愣住，半晌才意识到她说的什么，心头一跳：“你，你听到了？我那是为了反驳她，不是要吃你！我真的不吃人的，真的！”
    在她紧张的注视下，女孩却咧开嘴巴，噗嗤乐道：“你怎么这么好逗？”
    蓝妩瞪圆眼睛，呆呆看着她。
    “好了，继续吧，”季泠月笑累了，把腿翘到她膝上，软绵绵道：“疼……”
    “……”
    蓝妩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腿，又看她，忽然吸了一口气，伸出两只爪子往她怀里挠去：“你好大的胆子，还敢逗我——！”
    季泠月连忙缩成一团：“别挠，啊——别挠，蓝妩，哈哈……”
    一番笑闹后，两人紧紧贴到了一起，蓝妩居高临下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季泠月脸色潮红，对上她的目光后，忽然抿了抿唇，仰头在她唇上亲了口。
    小吸血鬼一怔，一眨不眨盯着她，季泠月脸色愈红，攥紧拳，别扭地躲开视线：“看什么看，不就……”
    话未说完，一只手便捏住了她的下巴，蓝妩低头吻了上去，舌尖抵入湿软的口腔，搅动出甜蜜的津液。
    “唔……”
    季泠月睫毛乱颤，下意识缩起肩膀，两只手却攀上她的脊背，紧紧搂住。
    “呼……呼……”
    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昏暗的屋子里，半晌，湿漉漉的唇瓣终于分开，蓝妩还想再亲，却被抵住嘴巴：“等，等等……”
    季泠月喘了口气，红着眼眶道：“好臭。”
    蓝妩：？
    在她即将心碎时，女孩接着说：“都是那个吸血鬼身上的气味，我想洗一洗。”
    蓝妩心碎中止，眉开眼笑：“我也是！”她抱起季泠月，愉快地往浴室走：“我们一起洗。”
    “都是冷水。”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怕冷。”
    “我怕。”
    “没关系，我抱着你洗。”
    “你身上比水还冷。”
    “对不起啦，谁让我是吸血鬼呢。”
    ——
    要不是我们鬼宝是年上，她就是甜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