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四个字落进耳中,年年却恍若隔世。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
年年脑中灵光乍闪,想起祁则与她双修的功法,她连哄带骗喂她吃下的药。
还有灵宝阁中,可使人替命双生的双仪宝玉。
“师父!”年年泪如雨下,不禁冲他伸出手:“年年错了,年年不要师父死,呜呜呜……”
他对她这样这样好,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要他死。
“不要说对不起,年年,你那些性子,我都知道。你改不了,也不需改,我在这,你就不用怕。”
祁则的衣衫在空中猎猎飞舞,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娃娃。
正是年年缝制的那一只布娃娃,上头染了她的指尖血。
“十指连心,虽不及心头之血,也够用了。”祁则将灵气与本源注入这布娃娃中,内里那枚小小的宝玉发出光彩,几息之后,赫然染了年年的纯灵气息。
祁则化作一道流光向鬼门奔去。
无数鬼影像潮水般将他打压倾覆。宛如炼狱的哀嚎声在这暗无天日的战场上响起。
他的衣衫被撕裂,灵力将竭,露出画在他胸膛的双修血咒。
尚有一口气的人族修士看得目光生疼。
他这是将自己炼作了他人的替身炉鼎,拿自己去替他人抵命。
“师尊会死!”吴双绝望道:“只是这点血,根本不够!”
的确,这血镇不住鬼门,但加上祁则这些年一心苦修的全部修为,应是够了。
祁则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云鹿剑挥了挥手,想让它护好年年,带年年离开这战场。
但云鹿剑没动。
它是云中白鹿衔来赐给人族的神兵,只听从纯灵秘宝的命令。
“带我去好不好。”年年抚摸这柄孤高孑然的剑,轻声唤道:“送我去鬼门,你知道我有办法的。”
云鹿想动,但年年没有修为,无法御剑而行。
绝望中,年年忽然听到一声呼唤。一回头,她看见受了伤的闫子阳,正拄着剑,一步步往她这走:“年年,别哭。”
闫子阳残余的灵力疯狂压榨,他咳出心血来,拼尽全力让年年乘剑而行:“年年,师兄相信你。和师尊一起,活着回来……”
说完,闫子阳力竭倒下。
年年御剑而行,扎进那茫茫鬼门之中。
她被鬼影纠缠拖拽,纯灵血脉被剖开。
她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想唤祁则,却徒劳无功。
年年抓紧了云鹿剑,苦于没有灵力,只能刺向自己,流出更多的血。
年年猜自己要食言了。师兄这样信任她,她却回不去了。
她的血能镇鬼门多久?十年,还是百年?之后世上再无纯灵秘宝,祁则又该如何是好?
年年想流出更多的血,却已浑身干涸,只剩一息。
“如果……如果我有修为,有灵力就好了……”
她好恨。恨自己是个无用半妖。
她知命数如此,天理难改。
“师父……”
死亡到来前,年年感到心口一热。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云鹿剑熠熠发光。同当时仙鹿降世时一模一样,纯然的光芒自她胸口绽开闪烁。
是那朵女孩送给她的花。
女孩是伪灵。
是人族用尽一些手段,自己掌握新造的灵。
年年依稀听见那女孩绝望心死的声音,她说,她爱的人死了,她已无心世间事。
但年年爱的人还活着。
一切的机缘,还没有断绝。
但凡尚存一息,她便不会放弃。
年年将手伸向那枚纯灵凝聚的花,全身的血被抽走,化为一股纯然无垢的灵力,自这鬼门之中,独成道法,横亘万物。
仿若混沌初开的破晓一般。
漫天黑气被撕裂,鬼门破碎,在无数人与妖的见证之下,永远的消失了。
女孩的声音缓缓响起,至灵至圣,与天地日月无异,‘此番因果,皆为良缘。’。
年年自空中不断往下落。
无数前尘往事在她眼前铺开,她看见因果循环,天衍四九。看见鬼门破后被妖族赶尽杀绝的人族,被妖族蚕食殆尽的江流百川。
这一次,她没有放弃。谁都没有放弃。
眼看年年要摔到地上,云鹿剑忽然飞来,将她托住。
年年被祁则抱在怀里,稳稳落地。
她一抬头,就看见祁则心痛万分的目光。
“年年,为何以身犯险,不相信我?”祁则心疼地抱住她,总觉得已经失去她了。
“年年相信师父,师父也要相信年年。”
年年失血过多,声音虚软,但被祁则此时温养着,算不得致命。
她将那伪灵所赐的生机说了。
还有很多,例如吴双,例如闫子阳,例如人族,例如祁则这些年来做的一切。
他们都没有白费。
“祁则。”年年靠在他怀里,终于坦率道:“我喜欢你。”
“我知道。”祁则低头吻她的额头,“我喜欢你,你也知道。”
更新于 2022-06-23 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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