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芳被他驳得一时失言,正在此时人群后头传来刘介的声音,“不提这个,晚辈倒是还有个问题想请教贾先生。”
她侧身朝后头瞧去,见刘介蹲在槐树下,垂眼正在挑选着什么。
“什么问题?你且问。”
刘介一笑,摘了枝看起来最为粗壮的狗尾巴草站起身,朝贾神棍颔首致意,“不知贾先生身后的孩童,此时是否仍然魂魄离着体?”
烛芳转回身,贾神棍身后十个木墩上还坐着九个闭眼的孩童,方才那舞刀的“小仙童”已经因脱力被人扶下了场。
贾神棍眼睛一转,一时间没答话,连带着看刘介的眼神也有些忌惮。
刘介分毫不受他影响,只是徐徐然踱步到烛芳身侧,把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先生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这问题其实根本没有第二个答案,因为贾神棍还没来得及再度燃香收魂。此时若答“不是”,那么也就等于承认先前一切都是在做戏。
“是,魂魄离体着。”
“既是如此,肉身当毫无感知才是。”
刘介握着狗尾巴草再度上前,却在一半被贾神棍拦住。他死抓着刘介的手臂,语气警告又戒备,“你要做什么?”
“说话就说话,你别掐人呀。”烛芳几步越上去,一点那贾神棍身上大穴,他整个人便被卸下一身力道。烛芳趁这时机插身到刘介身前,防着他再不注意被人欺负了去。
“贾先生既无愧,又何惧我验明?”刘介眼眸一偏,视线放到怔愣的县官府公子身上,“王公子以为呢?”
可那王县官公子仍然只是直勾勾地瞧着烛芳,全然听不到其他。
烛芳觉得被盯得浑身发麻,不耐地重复道,“王公子以为呢?”
“啊?哦!”王公子终于被叫回魂,整个人还有些迷蒙,“姑,姑娘想怎么办?”
烛芳脑袋一侧,看向刘介,“你想怎么办?”
刘介拿狗尾巴草将贾神棍虚虚一指,神情不喜不怒,“那得看贾先生的意思。”
贾神棍一张脸色铁青,阴沉沉地,半个字也不说。
这时已受过侍从耳语的王公子爷也弄清楚大半现下境况,掩唇一咳,“验,必须验。”言罢似想到什么,又谨慎地望了一眼烛芳。
一直未曾开声的贾神棍阴阳怪气地,“这里九人,年岁最长者也不超过十二,打又打不得,这位公子想要如何验哪?”
刘介朝他弯弯眼眸,没搭话,只蹲到一个木墩旁,抬起狗尾巴草在那孩童脖颈侧轻轻挠了挠。
几下时间,那孩童便从浑身轻颤到终于憋不住地笑了出声。只是一声,周遭围观者便哄然炸开锅,指斥议论着,极尽愤慨。
发笑的孩童有些惊恐地张开眼,想要打探那贾神棍的反应,却被刘介挡在身前。他把狗尾巴草递给孩童,“玩这个吧,待会儿便没事了。”说着站起身面对那脸色黑沉的贾神棍,一语不发。
“好呀,胆敢骗本公子!”王公子很愤怒,后果很严重,“来人,把他拿下!”
立即有两个侍从一左一右将贾神棍押上。
刘介适时又轻巧开口,“冒昧一问,不知王公子欲如何处置贾先生?”
王公子爷被他问得一愣,“对啊,该如何处置?”贾神棍年岁已大,犯的也并非罪大恶极之事,收押牢房似乎过于严厉。
烛芳挪几步挪到刘介身侧,递给他一个难以言喻的眼色——“这人怕不是个傻瓜。”
刘介看懂了,唇角一翘,握拳掩唇微咳一声,给他轻声提示道,“牢城营。”
“对对对,牢城营。”王公子爷恍然,大手一挥,“记案归簿,把人押去牢城营,关个十天半个月再放出来!”
两个押人的侍从得令,“是!”
烛芳看向满目颓然的燕老伯和木墩子上惶惶不安的孩童们,又问,“那这些孩子和老伯你打算怎么办?”
王公子爷被她一问还有些窃喜,想了想一拍胸脯信心满满道,“这好办,这些孩子我可以在城里找个戏团什么的收留他们,这位老伯嘛……别担心,你的案子本公子一定负责追查到底!”
前半句话听得人还比较满意,只是后半句……烛芳想撬开他脑子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你?追查?”
“是啊。”王公子爷昂首挺胸。
“此事牵扯甚广。”燕老伯颓颓然朝王公子爷一俯身,“草民知王公子心地好,可县官爷也不一定开罪得起那西边扬川的师家,公子,还是不必……”
“你这说的什么话?事情落到我面前我不能不管的。”王公子爷拍拍燕老伯的肩膀,“四年前我爹没能给你一个公道,四年以后我替他还。”
“如此,草民先在此叩谢王公子!”燕老伯跪地重重磕下一个响头。围观之众也沸沸腾腾。
王公子满面荣光地一一做着应承。
刘介在旁站一会儿打算功成退身,偏过脑袋看她,“回去?”
烛芳好心情地点点头。
两个人前后脚穿越过看热闹的人群,将嘈杂喧嚣都抛在了身后。日头已半沉入地,暮色四合,凉风微习,山色炊烟晕成一片朦胧的远景。
第7章 沂安五
烛芳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从黄槐村回来的第三日,她特意赶了个早,打开院门便见杵在院外的一番阵仗——
是王大公子爷和他的一匹枣红色骏马及一堆侍从。这阵仗颇足,周围竟已围来三三两两看热闹的百姓。
他见开门的烛芳也吃了一惊,“嚯!你,你同刘介住一块?”愤懑又颓唐,“你,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烛芳挑眉看着他,“我还没问你呢,你大清早的杵在别人家门口做什么?”
王公子已经魂飞天外,整个人蔫儿了吧唧的,“别人家门口,你果然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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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2-04-26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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