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散沙。
    这样下去不行。
    就算一部分能靠着身体素质在天黑之前到达基地，也无法实现全员到达。
    如果‘训练’在这时候已经开始，只有部分学生到达基地的北海军大，肯定会受到外惩罚。
    教官向来喜欢不把所有规则说清楚，然后看着学生们个个踩坑。
    或者说……有些规则并不需要明说。
    因为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名队友，是一名军人，也是军校生的基本准则。
    这也是北海军大的校训。
    苏唐站定，声音通过狂风扩散出去。
    “北海军大全体都有，停止前进！”
    原本还在奋力与狂风和烈阳作抗争的军校生们抬起头，像是行军蚁整齐地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就算太阳太滚烫炙热，也没有再走一步。
    像是一尊尊沉默的石像，脸被炙烤得通红，一双双沉默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领队。
    连不属于新生队伍的卫娴也停了下来，疑惑不解地看向学妹。
    在他们头顶，搭乘小型飞艇漂浮在上面监视管护的教官饶有兴趣抬头下望。
    苏唐感觉喉咙干得像是刮痧一样疼，她吞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声音能传到到队尾，
    “从前往后依次报数。每个人都要记住自己报的数字！”
    虽然不知道苏唐要干什么，但是习惯性的信任，让一个个军校生都压着干涸的嗓子，开始报数。
    风的呼啸声会影响听力。
    要从队头喊话到队尾，需要用极大力气去呐喊，但是一个个报数就不一样了，只要前一人的声音能让下一个人听到，便能接着数下去。
    至于声音能不能让队首听到……
    苏唐的精神力能蔓延出去，标记每个人的位置，她只需要他们清楚自己的数字就可以了。
    “你们学校的学生，虽然良莠不齐，但还挺信任领队的。”观察飞艇上，四方天的教官看向康教官。
    他们不仅可以看到下方的情况，还能看到另一条线路中四方天的情况。
    四方天的整齐进度比北海军大快得多，朱雀院的南景炎带着人一马当先，根本不理会其他三院，已经快到基地了。
    东方辞速度稍落后，他带着青龙院的人。但作为主席，他不仅需要管自己院系，还需要看顾玄武和白虎两院，速度被大大拖慢。
    三个院系的人看似来自同一军校，但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其他两院比不上青龙院的嫡系和首席亲近。
    能走得快，全靠四方天的学生素质普遍比北海军大高一大截。
    如果说之前北海军大像是一盘散沙，风吹了就散了，那么四方天就是一盘散石，没那么容易被吹走，但同样稀稀拉拉。
    康教官笑呵呵，“信任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毕竟他们的领队，曾经带他们赢过了好几场胜利。”
    虽然知道北海军大的学生确实比不上四方天，但是听到别人评价自己学生素质不行，还是让老康有点不高兴，
    “之前联合军训，是领队带他们力挫五大军校，这点信任还是该有的。”
    来自第二军校的四方天教官被戳到肺管子：“……”
    不过，他很快笑了两声，“不过就算报数也不能改变他们的现状。北海军大看起来情况不妙，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及时赶到基地。
    那位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铁面无私，刚正严苛，不可能看在北海军大生源本身素质较低，就放低对北海军大的要求。到时候赶不上训练，会被赶走的。”
    知道他说的是审判长，康教官脸色瞬间紧绷。
    学生素质良莠不齐，教官可能会综合学生之间的差异，适当放水。
    但审判长不会。祂不会因北海军大和其他军校起点不同，就放低标准，祂只会践行祂的准则——一视同仁。
    而坚持不下来的学生，只会被驱逐
    其实在答应联合训练时他已经考虑这个情况，适合四方天和联邦中央军校的训练，不一定适应北海军大。
    但是……如果北海军大不能坚持下去，他们和前面顶尖名校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在他们交谈间，下面新的指令已经下达了。
    “报数数字在前三十的人，开始向后退。”
    收到指令的军校生都微微一愣，他们顶着狂风烈日到达现在的地位，如果向后走，前面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四方天教官的目光也越来越有饶有兴趣了。
    没有哪个跑马拉松的人，愿意到退原地再跑一次。
    像这样违背个人利益的指令，显然比前一条更难推行。
    在前方人犹豫的时间，苏唐已经率先往回跑了。
    她算是走在最前头的人，这一举动惊呆动人。
    见她往回走，卫娴她们也开始倒退。
    “前面的风只会更大。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到达不了基地。就算侥幸到达基地，我们的同伴呢？我们要放弃队友吗？”
    苏唐漆黑幽深的眸光扫过一张张怔愣的脸，声音冷酷，“告诉我，北海军大的校训是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后，刚才有些惊讶和不情愿的人如梦初醒。
    哑着嗓子的嘶吼声在沙漠上空铿锵爆发，
    “不抛弃任何一名同伴，不放弃任何一名队友！”
    从偏远星招生考核，到全息星网军训，再到联手挑战赤焰团长……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他们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已经走在最前头的军校生开始从黄沙里拔出沉重的双腿，进行‘倒退’。
    苏唐精神力铺展而来，有条不紊地利用数字指挥队伍移动。
    中部的学生去接应队尾的学生，缩小彼此之间的距离。
    然后分成数只小队，小队里的人排成一字型。
    体质最高的军校生排在最前面，遮挡狂风，后面的人抵住前面的人肩膀，享受对方荫蔽的同时，也为对方提供支撑力。
    这样的队形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迎面受风的面积。
    苏唐没把队伍拉得很长，每一支队伍最多十五人，太长了容易被风中途截断。
    数只排列成一列的队伍，又在苏唐的特意安排下，又组成了大雁飞行时的人字型，一起向基地进发。
    而苏唐带领的队伍，则是领头的头雁。
    队伍再次出发，这次行进明显顺利得多，甚至连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了。
    每站在第一个的人累了的时候，第二位军校生就顺势替换，为身后的人遮风。
    他们像是一队整齐的工蚁，在头领的命令下，坚定不移地在狂风中向目标移动，任风怎么吹拂，也岿然不动。
    “这个方法倒是不错。”四方天的教官微微惊叹地瞪大了眼睛。
    这种方法，看到后觉得很简单。但他们很难想到。因为高阶觉醒者有近乎移山填海的能力，而传奇级超凡种全力之下甚至能碾碎星球，导致现在的联邦……包括军校，越来越看重个人强悍的力量。
    军校生越来越追求逆转狂澜的力量，极致的超凡能力……遇到这种事，只第一时间反思体质等级不够高，超凡等阶不够，倒忘记了大家拧成一股绳，也能对抗自然的伟力。
    康教官唇角微不可查地得意上扬。
    毕竟是他亲手从边缘星捞上来的启明星！
    虽然被卫娴、诺斯那一群刺头带坏了，总让人操心，但也很给他长脸。
    在一开始的磨合期结束之后，北海军大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可能不是走得最快的，但绝对是走得最稳的，人员也最整齐的。
    学生们艰辛在烈阳下跋涉，而训练基地中央，则缓缓浮起一道伟岸高大的影子。
    眼覆荆棘的审判长悬浮在半空中，任烈阳灼烧、狂风侵袭，庄严得像是尊供奉在教堂中的雕像，垂首俯视四面跋涉的军校生。
    祂本应该恪守公平的原则，平均地观察每支队伍。
    但沉寂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北海军大队伍方向。
    看到被苏唐保护在身后、带领着一起前行的队伍时，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睫像蛾翅膀一般，像是经受不住风力般轻轻眨动。
    被荆棘刺穿的猩红血珠从眼睫上眨动。
    像是从翅膀上抖落的露珠。
    “母亲……”
    眷恋低沉的声音从喉咙中轻轻震颤而出，像轻烟一样飘散在空气中，转瞬被狂风撕碎。
    祂目光沉静地看着北海军大方向，任不断撕扯愈合的伤口中流出血液、顺着荆棘淌落，金色的瞳孔却纯澈干净得像是出生稚瞳。
    曾经……母亲也像这名带领北海军大学生的领队一样，如灯塔般保护、指导、引领祂。
    教导祂恪守规则，惩恶扬善，不要被私欲影响判断。
    ‘以弥撒。大法官是一柄衡量罪与罚的尺，作为大法官，你要摒弃私欲，对一切人和物公平、公正。’
    可……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母亲不要祂了？
    就算排列队形的方法更省时省力，但也抗不过炎热的温度，快到基地大门时，整个队伍都步履维艰，只剩半口气了。
    让苏唐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碰上了东方辞带的青龙院。
    在他们身后还能看到白虎、和玄武院的人坠着。
    双方在沙地上遥遥相望，皆是一愣。
    z-01的环境太恶劣，原本北海军大只想着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就好了，根本就没想过能超过四方天，此时看着同时到达，甚至还慢了一拍的东方辞等人……原本被晒得心如死灰的心，突然像是活了。
    而四方天则在怀疑人生，北海军大竟然能和自己一样快。
    苏唐看了眼大热天里，依然清俊白皙、清冷干爽的东方辞，像是打招呼一样，朝他友好地弯眸笑了笑。
    东方辞一愣，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个像素点，刚准备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