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你来是想让我干什么去？”
    去珠颔首道：“广场的洗神礼我去不了，你去主持一下，之后大人的分身会给你和乌桑分配其他任务。”
    洗神礼。
    丛明雪动了动耳朵，手里的堕种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全都蔫了下去。
    很烫，像是捧了一块儿融化的岩浆，眼球上还浮现出了一点细碎的金光。
    云低得仿佛要压碎万物，他就这么拿着堕种看着不断放射出突兀霞光的天幕，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天边传来男人的惊呼，乌桑踩着飞行法宝匆匆停在去珠对面。
    “大人去哪了？地牢那帮神畜不对劲儿，神源金珠的颜色淡了好几个度……就像是马上要──”
    “神殇。”
    三人被突然开口的银发男人吸引了视线。
    “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去珠对于明显属于天道那边的丛明雪戒备不减，“回天道的行宫候命。”
    对面的人依旧杵着不动。
    乌桑翻了个白眼：“管这傻子作甚，你就别拿鸡毛当令箭了，快说大人在哪儿。”
    去珠：“大人去做重要的事情了，不过分身即将苏醒，你去行宫候着，有什么事问分身。”
    乌桑“哦”了一声，急匆匆来又慌忙离去。
    丛明雪就这么站在校场正中央，冷眼看着两人合力把堕种塞进吞山，远去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拐角处。
    雨落了下来，他抬手接了点雨水，又蹲下身子捡起地面被两人遗落的眼球。
    “笃、笃……”
    木鱼敲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辨别不出源头，让丛明雪胀痛的识海更加麻木。
    他听不见万物的声音了，只有木鱼，没过一会儿又多了老者的诵经声。
    梵音混杂着敲击声越来越大，心脏也跟着越跳越快。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逆着经脉而行，以势不可挡的趋势跑到了心口。
    是……什么？
    “师尊，第八界的提示有头绪了吗？”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青年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他能看见青年茂密顺滑的黑发，还有微微透粉的脸颊。
    “有了。”记忆里的他说着。
    “等一下。”
    青年爬了起来，拿出来脑袋大小的结晶放在两人之间，确定彩色雾气笼罩在身侧，才道：“现在可以说了。”
    “假死脱身。”他起身抱住了青年，继续说着，“说到底天道看中的只是我这具肉身，三魂七魄并不重要。”
    “那又该如何假死避开天道的眼睛？”
    “我还没想好。”他摇着头，转移了话题，“不过天道在我体内中了一簇火苗进去，尚且不知是何作用。”
    “火苗？”青年扒着他的袖口探进来了仙力，看了好几圈都没看见。
    他失笑着牵起青年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在这儿。”
    “他不会是想控制你吧？”
    “极有可能。”
    青年蹙起眉，食指磨蹭着下唇，似乎是在思考。
    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凑上去替青年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若真是如此，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掏出来五枚亮晶晶的舍利子来。
    上面的金灿经文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和他见过的所有舍利子都不一样。
    青年捏着其中一枚说道：“了悟尊者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东西上的经文不太对。刚才一想，才发现它的律动和真源之力给我的感觉差不多。”
    “你说……它会不会是第八界派了悟尊者送来的？”
    之后他们做了什么？
    丛明雪捂着脑袋，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心口的热度越来越烫，甚至在雨滴落上去的时候爆发出了阵阵白烟。
    他抖着手按住了心口最热的地方，剑气顺着指尖流出，利落地割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如游蛇般的金链浑身浴火，一点一点从伤口处钻出，最后消失在了空气里。
    只留下灼热、滚烫的水汽，证明那火苗真的存在过。
    丛明雪全都想起来了。
    他们那天发现了舍利子的奇异之处后，用仙力、神力……真源之力试探了一遍，最后五枚舍利子上的经文各自脱离了一半下来，变成了金色链条。
    它钻进了他的心口，包裹住了张牙舞爪的火。
    那一刻，丛明雪知道了金链的作用，它会在关键时刻助他摆脱天道的控制。
    至于是什么时候……
    雨水打湿了发丝，丛明雪缓缓起身朝着通天殿走去。
    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哐嘡──”
    青神丢下了木桶，自暴自弃地坐在地面。
    她现在怀疑整个通天宫没一个靠谱的存在，地牢里的神君分明都出现了神殇的状态，结果那什么劳什子神主分身看了一眼，就说没事儿，只是让他们修养着。
    想起刚才看见的惨状，青神免不了有股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现在地牢里只有她，她还得打气十二分精神照顾全部神君。
    “吱嘎──”
    铁门声有些刺耳，就在她以为是乌桑回来又要嘱咐什么东西，结果一回头，对上了一双葱绿色的眼睛。
    第183章 穿越第一百八十三天
    “啊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丛明雪用神力罩住了乱飞的青神, 对着她颔首道：“我不会伤你。”
    青神腿都吓软了，天知道她看见丛明雪那一刻脑袋里已经想好了几十种死法。
    地牢乌桑走之前交代过，这门只有他能打开, 也不会有人过来。
    来的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 是脱离了“人性”的天道代言人。
    青神仔细打量着丛明雪, 试图看出什么不对来。
    可惜除了从“吾”变回“我”的自称, 这人身上的天道气息依旧阴魂不散。
    丛明雪没有回答青神的话，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乱石铺就的地面开始嗡嗡作响，很快神识就找到了青神放在阵法之下的牢门钥匙。
    “你想做什么，放他们走？”青神拍打着结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可以他们现在道状态, 就算被放出去也逃不出通天宫。”
    丛明雪分辨着钥匙的数量，又艰难回忆起了对应的开门咒语, 随口应道：“前辈多虑了。”
    青神欲言又止：“你……罢了，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
    通往牢门的路丛明雪称得上轻车熟路，毕竟乌桑别的不说，记忆力这方面倒是达到了纤毫毕现的地步。
    他甚至能从记忆里翻出每间地牢的墙壁有几条裂缝。
    灯火如豆，“咔哒”一声, 面前有些破败的牢门缓缓开启。
    丛明雪闻到了水泽的气息, 这是关押雨神的监牢。
    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地面散着一滩融化了一半儿的人, 雨神垂着脑袋, 寒铁玄链束缚的半身几乎被割开了一半儿。
    里面没有血和脏器，依旧是水。
    而神殇的时候, 最先变化的就是肉身，跟脚是妖的就变成本体，为人的就变回凡人。
    返璞归真, 直到一切化为乌有。
    雨神以为自己早就死了，可当他听见落锁的声音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剩几口气。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和傻子说话。”
    雨神其实更想说叛徒，奈何对面这人根本称不上叛徒，他们早就做好了丛明雪会随时反水的准备，只不过没想到他的反水来得如此迅猛。
    他们十几个神君全军覆没，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雨神前辈。”丛明雪说着，走上前触碰到了禁锢雨神的困神锁。
    上面几乎囊括了所有能束缚神力的微缩阵法，还有真神血刻画上去的禁咒。
    以己之血，困己之身。
    “晚辈来放您走。”
    “你……你怎么恢复正常了？”雨神不疑有他，毕竟神主也不会闲到试探他一个废人。
    抽走神源的同时，被抽走的还有寿命。
    丛明雪摩挲着法阵的规律，没有调动神力，而是感应着虚无缥缈的“法则”。
    既然他是天道选中的躯壳，不出意外也该能使用天道的一些能力。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以“天道代言人”的身份自居。
    天道监管法则，故而天道代言人亦然。
    他看见了……流淌的金色长河。
    波涛汹涌的水面突然平静了一瞬，过分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水面之下，姜洛玉眼疾手快，削了一小把头发丢了进去。
    黑发入水瞬间变成了小灰猫，“噗通”一声后，灰猫直直朝着水底的白点游去。
    那是一只体型健硕的白猫，长毛在水里浮浮沉沉，葱绿色的眸子冷漠而茫然。
    丛明雪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河水滚烫，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骤然间水流的方向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他循着重物入水的声音看去，看见了一只灰色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