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听到声响,抬头看去。
只见姜宁和卫长昀从厨房拿着馒头出来,边说话边往木棚下面去,拿上背篓要出门。
姜宁察觉到朱红的视线,拿上背篓后,跟卫长昀低声说了句,走到她跟前。
朱红怔然道:“宁哥儿,那银子……”
过了一夜,她才终于缓过劲来,却又不由担心起来。
那可是十五两,寻常人家一年忙到头也不过三四两,这可是要种五年地。
姜宁看出她的担心,道:“阿娘,你相信我。”
顿了顿,他余光扫向院门那儿站着的卫长昀,“也相信长昀,我们会有办法的。”
十五两虽多,可有一个月的时间,肯定有办法。
朱红迎上姜宁坚定的目光,眼里的困惑与迷茫缓缓散去,眼底变得清明。
她点了下头,“好。”
姜宁欣喜一笑,又说了几句,便跟着卫长昀一块去地里了。
现在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赚钱的事大。
十五两银子,听着很多,但如果赚钱有道,也不是难上天的事。
姜宁昨夜睡前便算过了,酸汤五十文一斤,单靠酸汤,那至少得卖出三百斤。
三百斤酸汤,做成底料,都够填一条河了。
永安镇全部人口加一起,几百户人家,每家买一斤才能够赚到十五两。
酸汤得卖,但不能只卖酸汤。
“家里的干辣椒还能撑一段时间,新的才种下去,长出来还要一段时间,过几天得去别的村子收辣椒。”
姜宁抬手擦了擦脸,“今天把豆架给弄好,再去摘点毛辣果,家里酸汤只有一坛,才五斤,易安楼那边要是卖得好,肯定不够。”
卫长昀背着一捆竹条,思索后道:“明日我去一趟镇上。”
姜宁疑惑问:“去镇上做什么?”
卫长昀并不隐瞒,紧了紧绳子:“我手里还有一些书,可以拿去书铺卖,大概值三四两。”
书是他开始上学起,一年买两本攒下来的。
他看书时一向都很爱惜,所以并无什么损耗,折算下来,能卖原价的八成左右。
“……”
姜宁眉头拧起,没吭声。
“书铺那儿有临摹字画的活,是从富贵人家接的,一幅能换一二百文,我去时正好问问,这一月里可有活,运气好一月下来能有快一贯钱。”
卫长昀语气稀松平常,“算上家里的,只差不到十两。”
姜宁瞥向卫长昀,站在原地不走了。
原来卫长昀昨日已经想好了,这十五两银子怎么赚,靠卖书、卖仿货来赚。
卖书勉强算一个办法,卖仿货可是日后影响科举的。
卫长昀跟着他停下,回头道:“嫂嫂?”
姜宁不理他,只盯着他看。
卫长昀瞬间反应过来,无意识捏了捏手里的绳子,“书上所学,我已记在心里。”
“……如今卖书只是为了解燃眉之急,日后宽裕,定会买回。”
“卫长昀,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糊弄?”姜宁语气少有的冷淡,尤其是对着他。
“你明年要参加科举,今日你为书铺做仿真迹的事,日后遭人举报,那你数年寒窗苦读的功名不要了?”
卫长昀一怔,正欲解释,就被姜宁抢了先。
姜宁气得踢了一下路边的灌木丛,“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为了七八两银子,把日后个人的前程赔上,值当吗?
再说,哪怕和前程无关,去替人做仿货,那也不是卫长昀该做的事,就算要靠卖字画为生,落款那儿也得是卫长昀三个字。
姜宁瞪一眼卫长昀,心里又气又闷,不知道是在跟卫长昀置气,还是气自己赖上姜大志那么一个烂人。
少有的心里躁得难受,他径自从卫长昀身边走过,不想理他。
卖书,那还不如他把酸汤方子卖了。
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两。
第47章
前几日下了一场不小的雨,浸透土壤,哪怕连着出了两日太阳,翻开表面一层土,下面摸着还是湿的。
姜宁放下背篓,拿着小锄头先除草。
地里种的都是蔬菜,从土豆到玉米,再到辣椒跟豆苗、麦子、花生,这些作物容易被土里带的杂草籽抢走养分,所以定期得来除草。
姜宁瞅着地上的杂草,一锄头下去,锄头都不见影了,全埋土里。
走过来的卫长昀,话到嘴边顿了顿,目光扫过陷在土里的锄头,斟酌道:“我并非是要同书铺造假,只是替富贵人家做摹本,古往今来,许多书法大家真迹难以流传,反倒是摹本因是石刻,故而留下。”
卫长昀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姜宁的反应,见他耳朵动了动,心下了然,知晓他在听。
“是我未说明白,让你担心。”
卫长昀扫向他握着锄头的手,停顿片刻,“你信我,我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
姜宁垂着眼,跟手里的锄头较劲。
话听完,倒是解释通了。
摹本可以做,但卖书不行,他们还没有沦落到要典卖书为生的地步。
“不必跟我解释,你一向主意大,跟我说什么。”姜宁哼了声,气没全消。
卫长昀一怔,想起两个多月前,他从私塾退学,姜宁劝自己回去的事。
“我听嫂嫂的。”
姜宁不吭声,专注拔锄头。
怎么这么费劲儿呢?连一把锄头都跟他作对是吧。
“你爱听谁的去听谁的,别跟我说。”姜宁心里烦呢,没了平时的开朗,难得露出了小性子。
卫长昀也不恼,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前。
这件事他的确有失考量,没有细细想清楚,更别说和姜宁商量。
而姜宁不管是做酸汤、卖辣椒、卖土豆片,都事前与他商量好了,不曾一人担下,有所隐瞒。
“我不该不和你商量就独自决定,我知错在何处了。”卫长昀并不愚钝,很快想明白姜宁在气什么。
何况相处这么些日子,姜宁是什么性子他知道。
姜宁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卖书不行。”
卫长昀点头答应,那些书上有他的字迹,虽不影响,可从几岁起到如今,书早已不止是一本书了。
其中几册,还是他与父母、兄长去镇上时一起买的。
“摹本可以。”姜宁见他表情严肃,到底没了脾气,神色缓和了许多,“不过这些人要石刻摹本来做什么?”
“放在园子里,或是祖宗祠堂、庙里。”卫长昀解释道:“镇上书铺只有那一家,所以在石刻前,都会去书铺问,或者干脆直接找认得的人。”
石刻摹本的活并不多,运气好时才能碰上,有时一月也不见得有。
姜宁“嗯”了声,并未再多问。
他自然知道石刻摹本是什么,语文书、历史书上都见过,多是对书法大家真迹的临摹。
千百年后,石刻摹本也是文物里的无价之宝。
尴尬地看了眼面前这一块地方,别说杂草,连种下的豆苗都差点被他拔了。
锄头还陷在土里,姜宁咳了声,用力往外拔。
力气用了,锄头还一动不动。
卫长昀伸手,手腕一动,用巧劲把锄头带了出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姜宁:“……”
罢了,他得认清事实,他就不适合干一些活。
“我去把竹条抱过来。”姜宁思考了下,“等把地里的活干完,我们去趟王木匠那儿,我想拜托他帮我做个东西。”
卫长昀看他要站起来,伸手扶了下,“做什么?”
问完想到去易安楼送货那天,姜宁似乎提过,“是上次在街上说的东西?”
姜宁跺了跺脚,免得腿麻,“你记得啊。”
卫长昀点头,拿起锄头接过除草的活。
搭豆架的活不难,就是有点费时。
把竹条扎进土里,一左一右各一根,然后上面那头绑在一起,最后用一根横着的竹条加固。
豆架的作用就是让豆苗长起来之后,藤能顺着竹竿爬,有利于后期打理。
而且等豆长出来,也不会掉在地上,长歪了。
不管是豇豆还是四季豆,长出来都是漂亮地垂着,好看还还摘。
等搭完豆架,又拔完杂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姜宁累得脸通红,坐在田埂休息,抱着水罐咕噜咕噜地喝,“歇会儿再去摘毛辣果。”
卫长昀拍着手走来,坐下后,自然从姜宁手里接过水罐,“这野果平时也没人摘,至少今年咱们可以多摘点。”
反正野生的,谁都能摘,只要不去别人家地里就行。
“瞒不了多久,王邦那对父子知道了,肯定会去易安楼那边打听,到时候就会怀疑到这上面来。”
姜宁看了眼田埂旁边那株毛辣果,果子已经橙黄橙黄的了。
“我是想,等八九月时,把野生的移栽到自家地里,再给修修枝,竹竿给搭起来,明年能结得好点。”
更新于 2025-07-28 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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