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阁老,杀奸佞,您觉得会杀到您吗?”
瑄王冷眼看着,他身后已有两人拿刀架在他脖颈间,他却怡然自得,神情像是在看宴饮歌舞。
太子一连杀了几位李恒党,血腥味弥漫,金殿之上太子身上沾血,状若癫狂。
他转头看见了端坐在位子上的宋彦泽,一手拖拽着李恒,一手提剑走到他面前。
提剑挑起他的下巴,眼神轻佻恣意,赏玩似的。
“小宋大人恨毒了这老匹夫了吧?今日,孤赏你一个恩典,去,亲手杀了他。”
宋彦泽未动,神情淡漠平静,抬眼看向脸颊边溅了鲜血的太子。
“臣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并无处置李阁老之职权。”
太子拎着李恒,提剑便割开了他的喉咙。宋彦泽不喜欢他的为官为人,却到底不忍地闭了下眼。
一代传奇,权倾朝野的阁老,竟是这样不体面的死法。
“孤喜欢你这样的人,看着软弱一书生,实际骨头硬着呢,忠君爱国,孤现在是使唤不动。”
“那待孤登基,小宋大人便忠于我这个君吗?”
剑锋冰冷沾着温热的鲜血,就那么抵在他颈侧。宋彦泽一笑,风姿卓然。
“贤明之君便忠。”
此话一出,大殿内一静,众朝臣目光复杂,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当官谁不是为了那点钱财权力,没想到还真有人那么较真。
嗖!
暴怒的太子被一支飞射而来的羽箭正中心脏,就那么歪倒在一边。
宋彦泽猛地站起来,转头看向殿外。
无数华彩的花灯之下,一人身穿甲胄,腰间别着雁翎,红色的穗子晃着,手里捏着弓箭。
他越过重重目光,直直看过去,轻笑,无声对他比个口型。
“回来了。”
瑄王身后的人也被拿下,他站起身来,一整衣袍,走到皇上身边。
“父皇,儿臣一早发觉太子有不轨之心,便调了蒋将军回京救驾。父皇,能理解儿臣的心思吧?”
皇上气得又吐出一口血,只能缓和了语气。
“瑄王,蒋亭渊,救驾有功。”
宋彦泽也明白过来了,兖州战事胶着应该是故意布下的疑阵,他该是早都率兵秘密回京,只等太子起事。
上元节后,瑄王即位,蒋亭渊被封为兵马大元帅,宋彦泽被钦点为内阁大学士兼太子太傅。
一武将之首,一文臣之首。
新帝即位后第一件事,便重新审理三江堤坝一案。
三司官员尽数清理,斩首的血迹染红了三江,以告慰无辜枉死的百姓。
方怡丰因为将当初李恒吩咐炸毁堤坝的密信交予蒋亭渊,又出了不少力,改判了革职流放,祸不及家人。
新朝伊始,蒋亭渊随意将头发挽起,披上衣袍,肌肉紧实的后背上全是新鲜的抓痕,还有一个牙印,他撩开纱帘,伸手去捞床铺里的人。
一身餍足的慵懒,钻进帐里轻声叫他。
“宋阁老,该上早朝了。”
宋彦泽懵着被他拉起来,气恼地一推他凑过来亲的脸。
“知道了。”
宋彦泽困顿地趴在他肩上,让他忙着换上绯红的一品官袍,一歪头看见他新折的梅花,正插在玉瓶里,轻轻吸气,闻见蒋亭渊身上的皂角清香和梅花香气。
“折梅赠卿,宋阁老满意否?”
“从哪折的?”宋彦泽看着他脸上僵住的笑意,伸手拧他的耳朵。
“你个泼才!”
第121章
“去了学堂要听夫子的教导, 多交朋友。”
祖母拉着宋彦泽的手一路送到门口去,他正十岁的年纪要去上学堂了,京都里学堂左右就那几家, 这里勋贵人家的孩子多些,请的也是博学多才的鸿儒。
祖母忧心他去了受勋贵人家小孩的欺负, 又想让他师从有才学的鸿儒读书。第一日便一路送到了门口,看着他迈着短腿跨过了门槛, 向她挥挥手才离开了。
宋彦泽没有带书童,自己背着小包袱来了,他来得不算早, 学堂里到了大半公子哥, 皆是华服绮绣, 前后好几个书童伺候笔墨, 好大的排场。
宋彦泽扫了一眼便不在意,一路找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坐定下来。
他不在意旁人, 却有旁人注意到这新来的小孩,皮相倒是白净俊秀,就是没规矩, 也不来打招呼。
有几人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想上去逗弄, 正要去就有人拦了, 一抬下巴示意他们看清他坐下位子的邻座。
他们立刻安分下来,不去讨那个晦气了,自有那个混世魔王收拾那新来的。
宋彦泽自然不晓得这些, 只低头一一从小包袱里拿出笔墨纸砚,伸手摊开了用力伸手碾平纸张。
他做得认真,不在乎别人觉得他穷酸无趣的眼神。宋家不算寒门勉强算清贵,但在这些侯爵子弟看来, 自然就是小门小户。
一一整理完了,夫子也来了。
宋彦泽一抬头,这才注意到这里除了他,只有一个桌子上放了东西,只是现在还不见人。
“蒋家的小子?又不在?”
夫子随意一问,视线扫过眉头一皱,很不满意,但只是一冷哼甩袖便开始讲课。宋彦泽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邻座,却在桌腿边看到了一把匕首。
宋彦泽吓了一跳,忙得收回视线。
午间人都散尽了,宋彦泽同夫子多说了几句耽误了时辰,走回位子上收拾小包袱。鬼使神差地一使劲推开了窗户,趴在窗边欣赏春日里的庭院景色。
咚!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宋彦泽眉头一跳,四处张望着,看见一人摔在草丛里了。
只留得庭院内一棵梅树扑簇簇地在落花,那梅树养的粗壮,但再怎么长也经不起人攀爬的。
宋彦泽一面觉得这人简直就是活该,一面还是背着小包袱走了过去,扶着膝盖去看他。
那人是个少年身形,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一头马尾梳得高,本该是英武神气的,只是
摔到了屁股,衣服又被勾得乱七八糟的,狼狈至极。
他扒开了草丛,转头去看来人,黑色的眼珠子眨了两三下,又猛地错开眼,看着难为情。也不去拉宋彦泽的手起来,硬是自己要翻身起来。
宋彦泽自讨没趣,收回了手,拍拍衣袍转身就走。
“喂!你走什么?”
宋彦泽回过头看他一眼,背着小包袱不理人。
“我叫蒋亭渊,你呢?你叫什么?”
宋彦泽头也不回丢个名字。
“宋彦泽。”声音冷硬,像块石头。
蒋亭渊的头发被勾缠了一团,废了好大劲才把自己解决出来了,立刻便要追赶上他,一路跑到门口人都不见踪影了。
他头发乱七八糟的,发间还有叶片,却还想着刚刚那个少年人,眉眼清凌凌的,却柔软纯然。
宋彦泽……
他咀嚼了两下这个名字。
第二日,宋彦泽照常背着小书包坐到位子上,夫子也来了,宋彦泽下意识又看了一下身边的位子。
“蒋家小子”还真是个神人,一日都不来的……
“你这混账今日倒是想起来了?”
宋彦泽正想着,门口蹭进来了一人,一身黑色锦袍,才是个少年身量就极高了,他站在那如一柄未经打磨的寒刃,年轻又充满着桀骜的习气。
宋彦泽一怔,正巧那人也直勾勾看过来了,他完全无所谓地伸手任夫子责打,眼神始终飘过来,飘在宋彦泽身上……
宋彦泽忍不住低头遮脸。
这人果真是个混世魔王,就因为昨天他喊了几声,自己没应,看上去今天就想来找茬了。
蒋亭渊手都被打肿了,他却无所谓地甩了甩,大步往后一直走,看着像是要去自己的位子上,实则一只紧盯着旁边的宋彦泽,坐到位子上了也不老实。
宋彦泽一开始还不自在,渐渐地就收心了留心去听夫子的教诲。
蒋亭渊支着头看他,难得摸了纸笔出来,伸手就在别人的砚里沾了墨,低头写字,又吹干了团成一团,砸向宋彦泽。
宋彦泽一惊,一抬头看见夫子正拿着书卷端坐在堂上,闭着眼捋须沉声说着。
那小纸团就扔在他案上,宋彦泽脸却火辣辣的,好像已经被所有人都知道他上课不认真了。
他伸手用小指一拨,任那纸团掉在地上去。
蒋亭渊一皱眉,又看着他一笑。宋彦泽一阵恶寒,偏过头去。
蒋亭渊正捏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连好几个纸团放在桌面上。他接连不断地往宋彦泽那里砸去,他这动作未免太大了。
宋彦泽气得捏起一个砸了回去。
“无法无天!”
宋彦泽脸煞白,抿唇转头看见夫子气势汹汹地拿着戒尺来了。
蒋亭渊皱眉啧声,无所谓地伸手被打了手心。宋彦泽却是头一遭,他一向是师长心目中的表率,知礼节守规矩。
更新于 2025-07-28 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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