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家的亲情，向来如薄冰般脆弱而淡漠，宅子里，江父与江母连表面的恩爱都不屑维持。
    刚进江家时，她便看到江父冷漠地绕过江母身旁，而江母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是指尖轻轻翻过一页杂志。
    眼神里没有爱意，亦没有恨意，没有争吵，更没有寻常夫妻间的打情骂俏。
    平日里，江父总是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江母则周旋于各种奢华的茶会之间。
    偌大的宅邸，她就像一件精致却冰冷的摆设，被安置在早已设计好的位置上，看似重要，却始终无法融入这个家。
    她不禁想起那些宴会上，母亲向宾客介绍她时。
    她脸上那得体却又疏离的浅笑，那笑容仿佛只是在向众人展示一件完美无瑕的藏品，而非自己的女儿。
    她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心中暗自思忖。
    江家给予她的已然足够多了，顶尖的教育资源，挥霍不尽的财富，令人艳羡的社会地位。
    这些，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她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站在如今这样的位置上，怎么还能为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感而困扰？
    真是……矫情。
    风声清冽，如同锐利的刀刃，似乎想要斩断她心中那些不该有的软弱念想。
    在这名利场里，感情才是最为奢侈的东西。
    “贪心不足啊。”她轻轻嗤笑一声，试图将心中那丝落寞驱散。
    第13章 也许会更有意思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未知来电”。
    她微微低头，轻轻滑动屏幕接通电话。
    懒散而又略带戏谑的嗓音瞬间穿透耳膜。
    “江大小姐，赏脸去趟温泉山庄？”
    陆昭野？
    “陆少这是在约我？”
    她一边说着，指尖一边绕着亭柱上垂落的枯藤，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陆忆悄叫我问的。”他嗤笑一声，“非得让我问问你来不来。”
    听到这话，她手中的枯藤在不经意间被绕断，断成两截。
    江听绾觉得有些好笑，不禁问道：“陆少什么时候这么听妹妹的话了？”
    “没办法。谁让我打火机还在某人那儿。”
    可明明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声响。
    江听绾想到那晚顺走的银质打火机，心情莫名变得轻快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陆公子这是在找借口见我？”
    “爱来不来。”
    他语气中透着不耐。
    江听绾忍不住笑出声来，脑海中已然浮现出陆昭野此时黑着脸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朝着书房的方向望去，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逃离这座冰冷压抑的宅院。
    “等着。”
    她干净利落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扬起的那一抹弧度。
    也未曾察觉，此刻的心情，竟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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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悦从书房出来时，整个人神情恍惚。
    她站在廊下，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江听绾走上前递给她一杯热茶，"还好吗？"
    阮悦捧着茶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来之前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愤怒、愧疚、痛哭流涕的相认。"
    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却没想到是这样……礼貌又疏离的会面。"
    江听绾沉默片刻。
    她明白这种感觉了，可是江家就是如此。
    "习惯就好。"她最终只是这样说。
    阮悦忽然抬头，眼睛湿漉漉的："但是……你不一样。"
    女孩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你让我觉得……很亲近。"
    江听绾一怔。
    "我能不能……"
    只见阮悦小心翼翼地问，"以后叫你姐姐？"
    江听绾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孩，莫名泛起几分怜爱。
    "当然可以。"她语气依旧平淡，却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今晚陆家邀我去温泉山庄，你要不要一起？"
    阮悦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会不会打扰你们……"
    江听绾轻笑："放心，陆昭野那张嘴，多一个人气他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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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泉山庄的木质长廊上，灯笼在暮色中摇曳。
    阮悦跟在江听绾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姐姐，那个池子好漂亮。"
    她指着远处冒着热气的玫瑰池，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少女的雀跃，上午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江听绾唇角微扬："待会儿带你去。"
    "绾绾，这位是？"陆忆悄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目光在阮悦身上打转。
    "我妹妹。"江听绾轻描淡写。
    "哪个妹妹啊？"旁边有人好奇，"江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位千金？"
    江听绾但笑不语，轻轻握了握阮悦的手腕，示意她不必紧张。
    众人见状，只当是江家哪个旁支的堂妹，也没再多问。
    长廊尽头，陆昭野懒散地倚在柱子上。
    他今天难得穿了浅色休闲衬衫，领口随意敞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整个人透着几分罕见的少年气。
    看见江听绾，他直起身，径直走过来伸手："打火机。"
    江听绾从手包里拿出银质打火机，在他眼前晃晃，又收了回去："想要？自己来拿。"
    周围顿时一片起哄声。
    "哟，陆少什么时候和江大小姐这么熟了？"白澈调侃。
    "就是，平时不是最烦女人近身吗？"有人搭话。
    陆昭野眯起眼，突然上前一步。
    江听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扣住手腕拉近。
    他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你妹妹看着呢，确定要和我玩这种游戏？"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江听绾余光瞥见阮悦惊讶地捂住嘴的样子，耳尖微微发热。
    她轻哼一声，将打火机拍在他胸口："还你。"
    陆昭野接住打火机，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随后转身走向露营地，留下满廊目瞪口呆的看客，和腕间还残留他体温的江听绾。
    阮悦悄悄凑过来："姐姐......你们......"
    "别学他。"江听绾声音柔了几分，唇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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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露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而起。
    陆昭野漫不经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牛排，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阵诱人的香气。
    他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落在对面的阮悦身上。
    女孩正小心翼翼地用竹签串着棉花糖，时不时偷瞄一眼江听绾，眼里满是依赖。
    "江家的妹妹？"陆昭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倒是和你们家的气质不太像。"
    江听绾正往烤肉上撒孜然，闻言动作一顿："怎么说？"
    "眼睛。"陆昭野漫不经心地转着啤酒罐，"她看人就很单纯，不像你——"
    他抬眸，火光映在他深邃的轮廓上，"藏着八百个心眼。＂
    江听绾瞥他一眼，将烤好的肉串递过去："怎么就堵不住你的嘴。"
    等阮悦走远，江听绾认真看向陆昭野，"陆少对江家的事这么感兴趣？"
    “随口一问。”
    他低笑一声："只是好奇，江家亲生女儿和养女……"他故意停顿，"该怎么相处？"
    夜风拂过，带着木炭的焦香。
    江听绾不问他是怎么看出阮悦身份的。
    他虽然不像沈观精于算计，但好歹进过军队，洞察力肯定异于常人。
    况且还有昨晚那件事。
    她状似无意："那陆少觉得，对豪门来说，是亲生女儿重要，还是养女重要？"
    陆昭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她几秒。
    "江听绾，你真正想问的，是我怎么看'江家养女'这个身份吧？"他低头继续翻烤。
    被挑明，江听绾也不恼，反而直直看向他："那陆少怎么看？"
    ＂我不是沈观。"他向后靠去，扯了扯嘴角，"利益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夜风拂过，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散了烤肉的烟雾。
    在那一瞬间，江听绾仿佛看到了少年时代的陆昭野——不羁，却意外地真实。
    "我父母是联姻，"他语气懒散，"但他们很恩爱。"
    火光照亮陆昭野深邃的眉眼，"我以前觉得，这个圈子的千金要么娇纵得烦人，要么文静得无趣，联姻肯定无聊透顶。"
    他的目光落在江听绾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后来想想要是遇到个有趣的……也许会挺有意思。"
    江听绾突然咳嗽起来，被辣椒粉呛得满脸通红，连忙绾头喝水，借机避开了陆昭野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