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两个姑姑都去安慰云姐儿。
这让凌家人十分尴尬,可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赶紧退吧,退完大家心里都清静了。
只是这婚事之事,不是撕个契约就完事的,很多流程跟利益都要一一核对。
纪家要保证自己不吃亏,同样也不让对方拿到话柄。
就在纪家凌家婚事吹了的消息,开始满天飞时,宜孟县有人道:“四月初八了,州试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出来了又如何,就算纪霆过了州试,那也只是秀才啊。”
“跟凌家的情况还是没法比。”
“凌家这事做得,可真不对。”
“太势利眼了。”
再说,纪霆那小子的本事,凌家应该不清楚吧。
反正宜孟县各家紧闭门户,让自家人不要多嘴。
都说莫欺少年穷。
纪霆这个少年,还是不一般的少年,别惹他们家为妙。
他被刁难?
州试成绩会被压?
州试而已。
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主要是纪霆的天分太可怕了。
在宜孟县的凌家人忙着退婚,压根不知道本地人的反应,只知道陵莫县那边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他家忘恩负义的,也有说他家果决断尾求生的。
反正什么都有。
至于州试放榜?
州试而已。
过了也只是准秀才,没什么了不起的。
想成为真正的秀才,要么直接得州案首,倒是不用参加下面的院试了。
否则还有考试等着呢!
而他家宝良明年就是举人了!
明年乡试,才是他们凌家真正起势的时候。
这会的州城里,却在为州试放榜奔走。
四月初八一大早,贡院门口便挤满考生以及考生家人。
从最开始的四百多人里,仅剩下四十九人,现在又只要三十人。
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知道里面的残酷。
学生们等着放榜。
贡院里面吵翻天了。
“胡闹!”
“这样的文章不得州试第一!是觉得白台州的阅卷官毫无墨水,毫无鉴赏能力吗?!”
“压成绩?实在好笑,能压到什么地步?”
“让学政跟知州来看看,这文章能压吗?!”
学政跟知州其实已经到了。
这个争执从看到纪霆卷子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出现。
考生卷子都是糊名并誊抄的。
无论哪一排的阅卷官,看到纪霆文章的时候,全都耳目一新。
他们都是读书人,看到好文章自然心旷神怡,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是一种享受。
阅卷那么辛苦,让他们享受享受怎么了!
可以说这篇文章一出,阅卷官们便不约而同把他当作第一。
后来的文章,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
可今天早上拆封誊抄的时候,出现大问题。
大家都想知道,这么好的学生,是谁家子弟。
以他文章的气度天赋,以后的成就只高不低。
众目睽睽下,原本的试卷名字被拆开。
其实只看那上面的字迹,有些人已经心道不好,这字是有些眼熟。
还跟州学被供起来的一篇文章字迹有几分相似。
名字拆开。
上面写着纪霆,还写着纪霆的家庭情况,爹娘祖父等等。
是纪霆。
正是他们知道的那个纪家纪霆!
不少考官,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纪霆字迹的熟悉感,应当跟他父亲有关。
他爹纪伯章一手好字,两人确实有点像。
“完了。”
学政手下没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是真完了。
学政跟知州的颜面扫地啊!
等中榜的三十个名单全都誊抄下来,那名单更是完蛋。
学政他们想象中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
被特招进州学的学生有几十人,只有三人进了前三十,名次还不高。
一般来说,州试名额三十个,第一最特殊,被称为州案首。
第二到第十为甲等童生。
第十一到第三十,则统称乙等童生。
被特招的人,统统都在乙等。
这打脸打的,很多人都不忍心看。
当地士族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嘲讽学政他们办事不力,扰乱学生们的进度。
不过这跟纪霆可没什么关系。
以他的文章来看,就算放在往年,照样是第一的水平。
就算把他的州试文章递到京城,那在全国州试府试里,同样首屈一指。
越是这样。
脸丢得越大啊。
于是就有放榜之前的争执。
学政手下简直憋红了脸,硬说要把成绩压下去。
这种情况也常见,都是在誊抄时,阅卷官们心领神会,再调整一下名次。
反正只要过了府试,一般人都不会计较。
但这种情况下,只会调整甲乙等秀才的名次,根本不会动案首啊!
再者,不少阅卷官这次根本不想“心领神会”,先不讲他们很多都是本地士族,就说纪霆的文章优劣,还用得着讲?
如果不把纪霆文章评为第一,他爹要是一发火,把纪霆文章发给旧友同僚怎么办?
这些文章都是要印成童试题集的。
以前的文章差距没那么大,压也就压力,还能以考官喜好不同来做借口。
纪霆的行吗?!
肯定不行!
学政跟知州过来的时候,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两人也有点尴尬。
知州更是一言不发。
纪霆的文章却已经拿过来了。
之前他们可以推脱,现在却是不成的。
事情都到这种地步,外面都是等着榜单的考生,不能再拖了。
学政咬牙接过文章。
他这半年来,纪霆的文章看了着实不少。
知州也是一样,只能眯着眼去看。
越看两人神色越郑重。
从去年宜孟县县学摸底文章,到几次州试,再到手里这篇文章。
一个已经被前人时人写烂的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竟然被纪霆写出新观点。
这个观点还是以科举出发。
看着他要扩充题目,把小题写成大题。
但又紧扣其题目,引经据典,说读书之困境,尤其是贫苦读书之人的困境,读书环境的影响。
还以县学州学为例,讲学生们辛苦,各家的辛酸,以及读书求本之意。
中庸的意思让他阐明了。
先圣们的思想被他讲白了。
话题又绕回到自强不息上,再以自谦的口吻,讲自己更应努力云云。
从主旨到利益,再到酣畅淋漓的文章。
读一遍,只觉得耳清目明,整个白台州的读书风气为之一振。
“好文章。”
“实在是好文章。”
知州叹息着道:“应是州试第一。”
此话说完,在场大部分考官全都松口气。
就是啊!
就应该是第一!
学政呆愣半晌,点点头:“今年的州案首为纪霆。”
不知谁又说了句:“他当年在京城,是不读书的吧?”
回老家之后才开始认真读蒙学。
至今为止,也就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成为白台州的州案首,写出这般文章。
纪霆,有些过于不同。
外面焦急等待的考生们,终于看到缓缓张贴的州试榜单。
谁会上榜啊!
“当乙等童生就好了,我不挑。”
“什么都行的,求求了。”
“那就当案首啊,案首直接是秀才,都不用参加最后一轮院试。”
虽说院试就是为分出秀才的等级,跟甲等乙等差不多。
可到底要考试的。
还是案首方便。
只是那案首只有一个,谁可以啊?
纪霆。
李三枝揉揉眼睛,郑平,唐四,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州案首,纪霆!
又是你!
怎么又是你啊!
郑平再看自己的名次,甲等最后一位。
好好好,他这才是真的被压成绩了。
毕竟他也没来州城读书,也是被打压的一员。
但都这样了,纪霆为什么没事?
“除非他的文章,惊才绝艳。”唐四嘴唇颤抖,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去找,便吐出这样一句话。
等他再去看自己名字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啊!
他没考上?!
“我在甲等第四!”李三枝哈哈一笑,“多谢霆哥近日款待,有你的帮助,我最近才吃得好住的好。”
这也是纪霆文章的意思之一。
而同样借住纪霆家的另外三个书生,更是抱头痛哭,他们虽然都在乙等,却也是拼尽全力考出来了。
更新于 2025-07-28 0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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