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警惕:“什么意思,你要拿他们来威胁我?”
“沈娘子眼中,贫僧就是这样的人?”
她一脸戒备:“先前不觉得,现在不敢说。”
“你院中侍女同贫僧说起这四年沈娘子的艰辛,人非天生地长之物,将两个孩子生下,再养育成人,必耗费母体精血,抛掷无数光阴,这六年来辛苦沈娘子,贫僧不会罔顾人伦,强逼你们分离,沈娘子该信贫僧。”
这不是个感谢她的好时机,但洛明瑢还是说了。
沈幼漓怔了一下,看向别处,额前垂落的发丝让她看起来格外脆弱,眼神却倔强得很:“银子我拿了,那是我该付出的苦痛,你我银货两讫,该各行其道,再无瓜葛。”
“照顾他们这几年却不是应当,沈娘子从来不是利欲熏心之辈,而是位好阿娘。”
“我就是利欲熏心,死后入阿鼻地狱就是,不须禅师费心,趁早放我走,我自有我的去处。”
“恕贫僧不能。”
二人话已说尽。
洛明瑢转身,门在沈幼漓面前合上,走过前佛堂,而后是锁链碰撞的声音,铁锁传来“咔嗒”声。
沈幼漓震惊,追出去拍打屋门:“洛明瑢你疯了!你锁我!”
她不相信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贫僧是救人一命,沈娘子安生住着,时辰一到,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不需要你救,放我出去!”她拍得更响。
但人影已远去。
第35章
洛明瑢确实去过主院,但主院之中并非只有周氏,还有紧随而来的郑王。
周氏带着两个孩子在后堂坐着。
她在后门找到釉儿和丕儿时,立刻就让婆子将丕儿带出城去,如今屋中两个孩子,一个是釉儿,另一个——
釉儿看着身侧安静吃东西,穿着她弟弟衣裳的陌生男童,眉头皱了个“川”字。
周氏对着釉儿竖起手指:“嘘——有坏人要抓你弟弟,婆婆把他藏起来了,以后这就是你弟弟,知道吗?”
釉儿懂事很多,点点头不说话。
可心里面,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她难受地在椅子上扭身子:“阿娘呢,我想去找阿娘。”
周氏稳住她:“安静坐一会儿,“
正堂中,洛明瑢代替周氏坐在主座上,他身量高四肢修长,沉眉肃目之下,威仪已显。
“王爷若是来兴师问罪的,恕贫僧无意奉陪。”
郑王道:“青夜军如今已在路上,各路书信来似飞霜,看来大军将聚,咱们二人也该把话好好说开。”
“没什么好说的,县主若再轻贱贫僧家人,贫僧不须惜命,青夜军与河东军不死不休就是了。”
“不过是小女一时任性,殿下不是也教训过了吗,何必把话说绝。”
郑王还不愿意和洛明瑢平起平坐。
他不信,除了自己能给这皇子一处容身之地,天下还有谁敢收,难道李寔还能投奔到朝廷去?
以他的身份,李成晞怎么可能让他活着。
真有那般决断,此人也不必躲藏十多年。
洛明瑢道:“不如此,怎能让王爷知道贫僧的决心?”
“看来殿下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那本王也摊开说明白,若你敢投奔凤还恩,你洛家满门,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若有机会,贫僧自然不会投效神策军,“洛明瑢反客为主,“不如将王爷家眷带来瑜南,咱们仿照周室,互相为质,如此才算公平。”
真是倒反天罡,这样的话他也有胆子说,他青夜军凭什么!
郑王冷笑一声:“青夜军最盛时也不过三万众,想跟河东军硬碰硬,十七殿下是不是托大了?”
洛明瑢轻轻摇头:“无妨,打到一个不剩,自然会有人来收拾残局,凤军容一定喜欢坐山观虎斗,更喜欢坐收渔利。”
厅堂内烛火摇曳,将郑王的面容拉得扭曲而狰狞,寂静之下,呼吸声如风刮树叶。
“看来本王面前坐着的不是菩萨,而是个罗刹鬼啊。”郑王磨着牙。
洛明瑢眼神如深潭般沉静,不闪不避,仿佛眼前的危机不过是微风拂面,“譬如净明镜,随色而现像。”
他不过是面镜子,对着谁就照见什么样。
郑王鞭子在虚空扫了扫,终于不得不将眼前僧人摆在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
“好,就如你所说,你我二人达成盟友,本王不会动你家人,你我二人拿下雍都,拥立你为皇帝,五年之后你禅位,本王将瑜南划为你的封地,如何?”
洛明瑢起身合掌:“如此,贫僧当得王爷起兵的旗号。”
“那当年先帝的传位诏书……”郑王提起最关心的事。
“先帝根本没有传位的打算,所以从来没有什么传位诏书。”
“哦……”
郑王倒没多大失望,没有诏书,他就造一个出来就是了,左右都是唱大戏。
洛明瑢接着又说:“不过……这是先帝的九龙玉佩,必要之时可代国玺,王爷伪造一封传位诏书,想是不难。”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
郑王起身快步走上前,是掩饰不住的急切。
先帝的九龙玉佩终于被他拿在了手里,郑王的心跳得迅猛。
不错不错,这就是他想要的,有了这玉佩,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好像也在囊中了。
先帝到底有没有传位给李寔都无所谓,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名头,如今有这玉佩,李寔储君的身份更能坐实。
洛明瑢道:“等青夜军归来,清点兵马,具备粮草,则大计可成。”
“哈哈哈哈哈,殿下,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说笑之间,洛明瑢寒眸如星:“县主那边,王爷待如何?”
一个女儿而已,哪里能跟他的大业相提并论,郑王满口答应:“本王会好好规训,将她赶回
河东去,殿下尽可放心。”
“王爷办事,贫僧当然放心,不过……贫僧身份尚未昭告天下,恐怕难得天下人认同。”
郑王呵呵一笑:“眼下青夜军返程,正好让本王派发请帖,请天下节度使各派来使到瑜南,好将殿下身份和先皇诏书昭告天下,剑指今朝逆帝。”
到时郑王手握三军,若有其他节度使望风归服,那更再好不过。
洛明瑢点头:“如此也好。”
“不过,本王总担心殿下又如今日这般,拆本王的台呢。”他眯起眼睛。
“王爷待如何?”
郑王朝外喊道:“谢老——”
他的随身医者谢医师走了进来,取出一丸丹药。
“殿下也该让我安心才是,放心,不是什么毒药,为了大计,我当然不可能毒死殿下,殿下又不让碰洛家人,总得拿出点不会背叛本王,转投神策军的诚意吧。”
“九龙玉佩不是诚意?”
“呵呵,没有本王襄助,九龙玉佩于殿下不过可有可无之物,放下,本王还要助殿下登基,登基之后,自会给殿下解毒,若非如此,本王只怕北进之时,殿下随时倒戈。”
郑王走到洛明瑢面前:“今日我女儿在你府中碰见了凤还恩的鹤使,那鹤使还说,沈氏是他凤还恩的人,殿下,你是不是背着本王,投效了神策军?”
洛明瑢面不改色:“那是贫僧交代他们这么说的。”
“为什么?”
“县主多次起意杀贫僧妻儿,搬出王爷已是无用,是以贫僧教授沈氏,若真遇危险,就搬出凤军容的名头,只说是他的人,若不成,再提禅月寺刺杀之事,届时可拖延时间,保她一命,日后再向郑王解释清楚也不迟。”
郑王没来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想好对策。
“如何证明?”
洛明瑢朝外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还穿着杂役衣裳的戊鹤使就走了进来,他呈上白天那枚令牌
这令牌乍一看是鹤监所出,然其做工粗糙,雕刻下乘,草草勾了线,根本不是鹤监发予鹤使手中那枚。
看来是晃得快,瑞昭才会信以为真。
洛明瑢道:“可惜只粗粗做了令牌,未来得及做衣裳,不过也派上用场了。”
郑王看着令牌,点了点头,这么短的时间,确实来不及造假。
不过他抓住机会,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殿下轻易便可反复,本王这处境,也算是风雨飘摇啊。”
“不若王爷去问问凤军容此事真假。”
“他才不会告诉本王真假。”
二人对视,无声拉锯。
洛明瑢叹了口气:“罢了,王爷不必疑神疑鬼。”
他取过丹药服下。
郑王盯着他咽下,半晌,终于心满意足。
这,才是比联姻更好的办法,李寔怎么也跑不掉了。
事已谈毕,郑王也不久留,似想起什么,他道:“殿下的两个孩子呢,怎不出来让本王见一见?”
周氏牵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
“这就是殿下的一双儿女?”郑王仔细打量着。
更新于 2025-07-28 0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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