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花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跑。
    她听见赵凤英在身后喊她，但她顾不上回答。村里路坎坷，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令人窒息的情绪甩在身后。
    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常花终于停了下来。她抬头望着树上新芽，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知道，自己等不到十岁了。
    “这孩子，跑的这么快。”赵凤英摇头，听到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往锅里扔了一把挂面条。
    “叶同志，你都听见了？”
    热气腾腾的，模糊了叶柔视线。
    “嗯。”
    她干脆在灶台边小板凳上坐下，火光打在脸上，暖融融的。
    “刚才那孩子叫什么？”
    “常花，村里人都喊她小花。”赵凤英盛了碗面递给过去。
    叶柔接过，清汤面浮沉，她轻声问道：“赵姨，这村里女人都去哪了？”
    铁勺“咣当”砸在大锅边沿，声音刺耳。
    叶柔捧着碗，抬起头，首首看着赵凤英，丑陋至极的脸在火光下愈发显得狰狞。
    下午和赵姨进村子，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女人。
    这很不正常。
    赵凤英倏然低下头，火光打在她脸上格外阴骘，她警告道：“叶同志，问清楚你妈当年的事就走，想要出村子，就别管闲事。”
    见赵凤英表情严肃，叶柔收声，没有再追问。
    吃了饭后，赵凤英放心不下常花，带着手电要去找常花她爸聊聊，叮嘱叶柔早些休息。
    似是怕叶柔出去乱跑，她出门时，干脆锁了院门。
    第590章 常家村5
    王红红是被雨点砸醒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树叶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挥舞的手。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像是山神在打鼾。
    "要下大雨了！"高明一骨碌爬起来。
    孟关也喊着找地方避雨。
    不避雨，趴在潮乎乎树林里，明天准感冒。要拿下常家村，注定有一场恶战，大战在即，不能因为感冒损失人手。
    王红红翻身爬起来，瞥见江哥仍拿着望远镜向常家村里看，手背因为用力，青筋突出。
    他睡觉前，江哥就是这个姿势，他睡醒了，江哥还是这个姿势。
    这么一个破村子有什么好看的。
    王红红喊他：“江哥，下雨了，咱们找地方去避雨。”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王红红感觉自己的衣服己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重。
    “我要进村。”江辰面沉如水，站起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要走。
    王红红眨了下眼睛，雨水冻的他一激灵，脑子清醒了些，赶忙挡在江哥面前。
    “不是，为啥啊？”
    王红红己经糊涂了。
    怎么就突然要进村了。
    程刚正叫人找能躲雨的地方，瞥见这边争执，大步走过来。
    “怎么了？”
    “程警官你来的正好，快劝劝江哥。”王红红急道：“江哥，非要这时候进村。”
    程刚听江辰要进村，立刻不赞同道：“村里什么情况还不清楚，现在不能进村，一旦被人发现，可能会打草惊蛇。”
    江辰要做的事，向来没有人能拦住他，叶柔除外。
    可惜，现在叶柔不在。
    他沉沉看了眼村子，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我今晚必须进村。”
    程刚伸手挡住他去路，“给我一个理由。”
    他不是和江辰第一次合作，在他印象中，江辰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江辰沉声道：“我老婆来了。”
    “你老婆？”程刚反应了一下，“叶柔？”
    “叶柔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一旁听着的王红红也跟着摇头，“江哥，你是不是搞错了？嫂子咋回来这。”
    江辰不再解释，撞开程刚的胳膊，坚持要进村。
    程刚见他不是开玩笑，是真要下山，急道：“这附近都有我的人盯着，叶柔要是来了，我一定会知道。”
    江辰掀起眼皮，一双眼白多黑少，在场人都看出他在压着火气：“她要是来了，你发现不了。”
    程刚沉默。
    他拦不住江辰。
    “见了人就回来，别惊动村里人。”
    “好。”江辰答应了。
    程刚叹口气。
    江辰这个人，从不说大话，也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重承诺，既然答应，就会做到。
    程刚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挡住去路的胳膊微微一沉，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江辰摆摆手，快步走下山。
    ——
    常家村的雨阴冷，没有丝毫暖气。
    叶柔睡不着，撑开窗户，向常家村后山看去。
    白日清晰可见的羊肠小路，夜晚下俨然找不到踪迹，黑夜下、雨雾中的后山，黑乎乎一片，像是一只酣然入睡的凶兽。
    忽然山上闪过一点亮光，晃了叶柔眼睛一下。
    叶柔被晃的闭上眼睛，适应后，看向后山。
    片刻，又一抹亮光晃过。
    不像是手电光，倒有些像是镜片反射的光。
    这次叶柔早有准备，试图看清闪光的地方。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亮光的地方在左手边……”
    “西边中央，那是什么地方？”
    就在叶柔琢磨时，亮光再次划过，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三次绝对不是碰巧。
    一定有人想借助这种方式在表达些什么。
    叶柔想找东西回应一下。
    瞥见放在炕头的塑料镜子，叶柔一喜，走过去，拿起镜子，再转身，看见窗台上坐着的人，“咣当”手一松，镜子砸在地上。
    男人撑坐在窗台上，冒雨而来，满身水汽，盯着叶柔目光沉沉，格外凉。
    “过来。”
    男人展开手臂。
    叶柔一喜，刚要扑过去抱住人，想到现在的模样，忽然停下动作，转身抬手捂住脸。
    江辰等不及，跳下窗户，心里冒着火气，拉人的力道重了些。
    只是一天没见，他就有些想她了。
    叶柔跌进江辰怀里，手还不忘死死捂着脸。
    江辰声音含着火气，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别挡了，我早看见了。”
    叶柔这点小心思，江辰猜的透透的，把她手拽开，指尖用力抬起下巴。
    他看的很认真。
    叶柔清楚现在这张脸有多丑，不想让他看，脑袋左摇右摆，试图甩开他的手。
    还不老实……
    男人冷哼一声，收紧手臂，把人死死扣在怀里：“小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问的平静，声音里却压着火气。
    叶柔理亏又心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嘟囔道：“阴差阳错……”
    “是阴差阳错，还是……”江辰拉长音调，低哑声音更添几分磁性。
    叶柔被勾的抬起头。
    江辰眼眸黑的吓人，嘴角，勾出一个很冷的笑：“还是阳奉阴违？”
    叶柔被拆穿小心思，又被江辰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一叉腰，“我来都来了，你现在想把我赶走，晚了。”
    狐狸眼勾人，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落一片阴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撩的人心痒痒。
    江辰确实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不舍得骂也不舍得凶她。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男人，唯独拿叶柔没有丝毫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