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给祖母请安。”
靳珩来的时候,老太太刚咽下最后一口点心。
老太太将食盒盖子一扣,喝了口茶。
“你今日倒是来的早。”
靳珩在祖母这里一向不拘谨,撩了下衣摆坐在老太太对面。
“今日京兆尹院无事。”
靳珩看了一眼桌上的八宝食盒,认得那是自己房中的,随口问道“祖母,点心味道如何,合您的胃口吗。”
老太太放下茶盏,下巴微抬,语气傲娇,“就那么回事吧,我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才勉强吃两口。”
茶盏碰到了食盒,未盖严的盖子滑下,里面空空如也。
老太太唇角绷直,脸色略显尴尬。
靳珩见状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嘴角,“祖母,您唇边有酥点屑。”
老太太慌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雪白的帕子上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一怔,接着噗嗤一笑,“你这臭小子,尽拿我老婆子寻开心。”
靳珩低笑,“祖母开心就好。”
靳珩哄得老太太开怀,稍坐片刻后,拎着空掉的八宝食盒,回了碧泉苑。
他今日的确回来得早,房中并未摆饭,苏婳坐在梳妆台前拾掇首饰。
靳珩扫了一眼房中的摆设,不禁在想,自己的房间现在越来越像女子的闺房了。
苏婳住进来之后,他给她买了梳妆台,后来她衣裳多了放不下,又添了衣柜,衣架……
房中用上了女儿家的熏香,汝窑花瓶里也多了颜色鲜艳的花朵。
“爷,您回来了。”
苏婳一抬头见靳珩来了,赶忙起身。
她拿了湿帕子给他净手,“奴婢今日去老夫人那送点心了,不知道合不合老夫人胃口。”
第42章 靳珩什么都想到了
靳珩接过帕子净手,“祖母很喜欢,还说以后让你换着样再做些。”
苏婳点点头,她原本还怕老夫人不喜欢呢,现在终于安心了。
靳珩将湿帕子递给苏婳,“过两日,我要去石门办案。”
苏婳接过帕子微微出神,他走了,府上岂不就剩她自己了。
“爷,您什么时候回来。”
这声爷叫得婉转,言语中满是不舍。
“快则四日,慢则……”靳珩顿了顿,“七、八日。”
苏婳想起秋桐院挨板子的事,依旧心有余悸,她眼眶一酸,眼底氤氲出几分水汽。
“爷,您一走就这么多天,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谁来照顾您啊。”
她一着急,手里的帕子都捏皱了,“万一有哪位官员想巴结您,送您几位美婢,我……”
苏婳吸了吸鼻子,抿住唇,戏做到这里就够了。
她只是个通房,管不了靳珩的事,再说就逾越了。
靳珩捏了捏她的小俏鼻,“你可知我要去办的是什么案子。”
苏婳撩起眼波,娇娇媚媚地看他一眼,“这我哪会知道。”
她又不是能掐会算。
靳珩拿过她手中的帕子,轻轻一掷,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水盆中,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苏婳也配合,没骨头似的倚着他。
“妻妾合谋杀夫案。”
听见这句话,苏婳神色微怔,妻和妾一向是对立的两个人,能让两人一条心去杀丈夫,这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石门是京城属地的一个大县,这案子肯定影响不小,甚至会引发舆情,怪不得要出动靳珩这位京兆尹。
靳珩继续道,“死者是石门县丞周仲,听说他因家贫入赘其妻李家,吃穿用度皆由李家接济,高中进士后却卸下伪装,拈花惹草,为花魁秦氏一掷千金,用的钱还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
“后又停妻再娶乐户孙氏,让孙氏穿着正妻的凤冠霞帔进门,当晚还让李氏跪在地上伺候,看他们洞房。”
苏婳听见这些话,立刻想到了谢玉瑾。
两人论无耻不相上下,真应该拜个把子。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
“周仲为摘掉“赘婿”的帽子,显示其在府上的地位,但凡来客人,都会让李氏为奴为婢,跪在地上伺候,对花魁秦氏更是非打即骂。”
“妻妾奴仆等人,因同病相怜一拍即合,将周仲剁成了肉泥。”
苏婳一惊,“这也太狠了。”
靳珩又道,“当地发生这样的事,谁还敢往我跟前送女人。”他往自己头上指了指,“头上的帽子,要不要了。”
“再说,我带白德耀一起去,他一个人,能顶十位婢女。”
苏婳不说话了,想问问他如何安排娘亲的事,又不好张口,只用一双清泠泠的眸子,欲说还休地望着他。
天气渐凉,靳珩见她穿得单薄,又有小日子在身上,大掌拢住了她的指尖。
入手软腻温热,他这才放下心来,又道,“我这两日就将你娘从宫中接出来,安排在永安巷的别院,我不在府上这几日,你去那里住吧。”
苏婳微怔,他竟然什么都想到了。
她的心慢慢鼓胀起来,喜悦之情挨挨挤挤,更是有一股暖流溢出心田。
她双手环住了他腰,柔软的小脸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爷,您对我真好。”
随即,她踮起脚尖,香香软软的唇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
一吻燎原。
靳珩将她按在怀中深吻,几息之后,大掌扯开她的衣襟,隐入小衣……
两日后,苏婳一脸不舍地送走了靳珩,转头欢天喜地去了永安巷。
马车在一座朱门铜锁的二进宅院停下。
苏婳跳下马车,进门过影壁,沿抄手走廊入内院。
看见娘亲挽高髻,一身水蓝色蜀锦对襟褙子,站在院中指挥着明夏、丹桂,两名丫鬟收拾院子。
四周迅速褪色,恍惚间,苏婳仿佛回到刚入京的那日。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午,日头斜斜照进院子,地上树影斑驳。
娘亲站在院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明夏和丹桂往房中搬东西,爹爹从书房走出来,握住娘亲的手,温声提醒她别累坏了身子。
娘亲抽回了手,嗔怪爹爹老夫老妻的,还当着下人和孩子的面握自己的手。
爹爹一怔,面色微红,她和弟弟则是掩唇而笑,一家子其乐融融……
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却物是人非。
苏婳心中悲怵,眼眶一酸,疾步跑过去抱住了娘亲。
“娘,娘。”
沈清秋只觉一团香软撞进怀中,听见这两声娇软的“娘”,心里软成一滩,立刻抱住女儿。
明夏和丹桂听见声音,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一声声唤着“小姐,小姐。”
尤其是丹桂,边擦眼泪,边看着她们家小姐。
明夏是沈清秋的婢女,丹桂则是陪着苏婳从小长大的婢女,感情自是不一般。
主仆四人都红了眼睛,互诉衷肠。
苏婳不解,看着明夏和丹桂两人问道,“娘亲归还了你们的卖身契,为何却留在京城没走。”
苏家仁厚,抄家那日,沈清秋遣散家奴,归还了所有人的卖身契,所以苏婳才有此一问。
丹桂擦了擦脸上的泪,“小姐,夫人,奴婢和明夏姐姐不信老爷是贪官,更是放心不下你们,所以就留在京城没走。”
苏婳听见这句话,心中百感交集。
明夏点点头,在一旁道,“我们留在一家绣坊做绣娘,顺便打探老爷的消息。”
“前日,一名身高八尺,面相严肃,腰悬佩剑的男子找到奴婢,问奴婢是否愿意回苏家帮佣,还说小姐就在他主子府上,奴婢见他不像坏人,就答应了。”
苏婳知道,那位身高八尺,面相肃穆,腰悬佩剑的男子,定是白德耀,两名丫鬟是靳珩吩咐找回来的。
明夏继续道,“果然来了府上,第二日就看见了夫人,今日又见到了小姐。”
苏婳听着明夏的话,逐渐出神,眼前浮现出和靳珩离别的一幕。
马车上,她搂着靳珩的腰,温声软语诉说离别之苦,就连眼角的红晕,掉几滴泪珠,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第43章 苏婳亲爹留下的犀角佩
靳珩抱着她,低低在她耳边道,“等我回来你小日子也过去了,爷好好疼你。”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不正经,小脸一红,掐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
靳珩闷声一笑,拍了拍她肩膀道,“好了,我走了。”
苏婳站在马车旁,看着他跨上骏马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更多是再见到娘亲的喜悦。
直到他勒紧缰绳,停下骏马,转身望着她。
靳珩离得远,苏婳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不知道为何,那筑起高墙的心房,突然就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朝他挥手,靳珩松开缰绳,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苏婳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
更新于 2025-07-28 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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