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同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再搭理他们，还是不顾劝阻走到了她面前。
    在她准备把玻璃刺进他喉管之前，他先一步低下身去查看她的金属膝盖，“都被实验台撞坏了，痛吗？”
    痛吗？
    她没说话，戒备的与他对视良久，还是没有把手里的碎片插进他喉管。
    那个人笑了。
    这样温柔的笑容出现在他冰块一样的脸上，居然一点都不突兀。
    “我或许可以为你摘除这些金属，你愿意试一试吗？”
    安娜回想着过往的一切，心中无数种情绪交织。
    她抱了抱安左，然后一步一顿走到人前，“我就是被认为只具有低等智慧，没有爱人能力的杀戮天使。”
    语罢，她又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夏妍，夏妍鼓励的对她点了点头，安娜才开口继续道：“让大家失望了，我们有爱，并且会爱。”
    于是众天使又炸开了锅。
    “我的上帝呀，杀戮天使爱上了人类，还和人类生儿育女，这也太迷幻了！”
    “可是她没金属诶。”
    “你看她膝盖上有疤，肯定是被摘除了呗。”
    “但是和她相恋的那个男人呢？”
    听着天使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到了自己丈夫，安娜眼底闪过一丝哀恸。
    安右走到妈妈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安娜从停尸房出来开始，母女俩没有说一句话，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她们都没有提及父亲。
    父亲很大概率已经不在了。
    感觉到从女儿那里来的安慰，安娜的伤痛稍稍缓解，起码他还留给了她孩子。
    她鼓足勇气回答了天使的疑问：“与我相恋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夏妍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纵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她好能理解这种永失吾爱之痛。
    心中种种异样的感觉，让夏妍很清楚的知道，她的确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真的好想把那些东西找回来。
    好想好想。
    这时，安娜又开口说了起来。
    只是将要说出口的东西似乎非常沉重，她的身体在颤抖，勉强扶住桌角才站稳。
    “我被冰冻的时候，其实意识和听觉还是在的。他被那群人囚禁起来，他受刑的地方就在我的隔壁。”
    “他们打断他的肋骨，拔掉他的牙齿，逼问他我的下落，他却什么都不说。”
    讲到这里，原本热络的礼堂静寂无声。
    听着安娜一字一句将自己爱人受刑的经过讲出来，夏妍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牢牢抓紧，压抑沉重。
    拼命想要找回记忆的欲望让她头痛欲裂，总感觉有什么要从大脑深处破土而出。
    安娜泪流满面，安左由于不忍听下去已经跑出了教会，而安右含着泪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了。
    可安娜的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夏妍，似乎这些只是为说给夏妍听。
    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知道我能听见，于是一直在大声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他爱我，他永远都爱我。”
    爱。
    安娜提到了爱，夏妍已近混沌的大脑像是有两种不同的物质在碰撞，越来越疼。
    她的耳畔，突然出现了一句类似的话。
    “好好生活，忘了我。”
    忘了......谁？
    这块记忆碎片的出现，让夏妍终于不支的倒在地上。
    心中模糊的出现了一个人的样子，可那人的脸明明已经近在迟尺却始终无法看清。
    夏妍发了疯似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谁？这到底是谁！
    而这时，她的大脑又开始不听话的浮现出好多话。
    “你好呀，我是你的守护天使，1111号。”
    “我会一直守护你。”
    “我好想你。”
    心弦越拨越乱，最后，化作胃部的一阵抽痛，夏妍蜷缩起腹部，猛地突出一口黑色物质。
    这是f菌种。
    路西法愣住了。
    这是什么力量，强大到让已经融进血液里的物质都能因为排异反应而被挤出？
    而将f菌种吐出后，夏妍就像是被抽干了一切，无力的伏在地上。
    她忽然就能够记起一切了。
    刚出生的宋沉，
    假装看不见她的宋沉，
    不肯恢复天使之身的宋沉。
    以及，濒死时没有责怪她忘了他，反而在庆幸她不记得了的宋沉。
    如潮的心痛妍几乎要将夏妍淹没，夏妍起身想逃离路西法，却忽然有双手捂上了她的嘴，并趁机在她嘴里塞了一颗小药丸。
    大家的注意都被安娜那个感人的故事吸引，没能注意到这边的夏妍。
    尽管夏妍拼命挣扎不想吞下那颗药丸，偏偏那手抚着她的头向上一抬，药丸自然而然的顺着喉咙滑向了食道。
    夏妍含泪惊恐抬头。
    是路西法。
    “小天使，你怎么了，你振作一点呀。”
    路西法依旧捂着夏妍的嘴，眉间焦灼真切无比，从第三视角来看，真像是在关心夏妍。
    于是任凭挣扎，大家都没有在夏妍身上放很多注意，他们正被安娜的那个故事吸引，纷纷起身将安娜及甄援军等人围住，以至于甄援军他们由于视线被遮挡，也没发现夏妍的异常。
    路西法侧过了身，仅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嘶哑声线透着强烈的占有欲，“小天使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呢？既然给你机会你不肯抓住，那我就只能强行把你带走了。”
    夏妍死死盯着他，奈何嘴被捂住无法发出声音。药丸生效很快，她的全身上下开始发麻，意识也变得沉重。
    路西法却是笑对夏妍的抗拒，“我对着你敬爱的上帝发誓，我原本真的想当一个绅士。但我现在突然想改玩法了，我打算干票大的。”
    夏妍意识已经昏昏沉沉，她现在对路西法不再只是抗拒，还有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将夏妍平放到身后，路西法起身对众人绽开一抹绚烂的微笑，“你的故事的确感人，但我想大家还不知道吧，你们的同类一直在被你们拼尽全力守护的人类屠戮，但上帝却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眼前这位杀戮天使死去的丈夫都是屠戮天使的帮凶。”
    “这就是你们最敬仰的上帝的所作所为，弃自己的天使于不顾，允许天使和仇人相恋，你说可悲不可悲？”
    路西法语气轻佻无比，句句在天使的自尊上跳舞，处处透露着怜悯与嘲讽。
    夏妍半睁着双眼，为了不陷入沉睡，她咬破了舌尖，短暂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其实这才是路西法真正的意图。
    他真正想做的，不是带她走。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棋至少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利用人类屠戮天使，自己完美隐身，然后再将事端跳出来，用以离间上帝与天使，发起第二次反叛。
    二次向天国发起挑战，才是他最终目的。
    第371章 换他回来
    “什么？！”
    众人一听自己的同类被屠戮，原本因为安娜那个故事已经有所缓和的氛围瞬间再次激荡。
    “人类居然屠戮天使！”
    “真的假的？”
    “大家小心恶魔的圈套！不要被骗了。”
    这群被邀请来的天使都是一直在天国的，对人类世界的情况了解较少。这事太过夸张离奇，以至于大家都不敢相信。
    路西法就知道他们不会立即相信，拍拍手，在地上正被雄黄折磨的夜眼再次化成人形。
    他用自己被烫红的手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沓照片丢在地上，然后继续变蛇咿咿呀呀的难受。
    那照片落在地上，趁大家还没看清，甄援军本想将照片收起来的，可半途却像是接收到了某种命令，放弃了。
    大家捡起照片，看清照片拍的什么，纷纷惊讶的语无伦次。
    照片上，是天使被屠戮的血腥场景。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甚至捂嘴转过身去吐了。
    安娜脸色一变。
    天使们开始停止感动，对安娜一家口诛笔伐。
    “你这个叛徒，你居然跟屠戮同类的恶人结婚，还生了孩子？”
    “难怪是杀戮天使，真不叫人失望。”
    “为什么上帝不管管这群人类，还放任他们，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考虑人类是否还值得守护。”
    就连甄援军等人也躺了枪。
    先前那位被甄援军怼过的那位天使向他发难，“所以这就是你证明杀戮天使有爱的方法？”
    “难怪翅膀畸形，我看你心术就不正。”
    甄援军没搭理他，他一直在看着挑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路西法。
    他静得出奇，“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路西法正春风得意，他忽略了甄援军的话站了出来，对义愤填膺的天使们说道：“上帝知晓一切事，为什么他明知道人类在屠戮天使，却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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