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 002号包厢门口, 司影迎面遇上了一个少女飘。
    长头发，穿汉服, 戴口罩, 还一边飘，一边高喊：
    “大家快跑呀，那里面有个大明星, 是大师，会抓飘！”
    一时间，从茶馆后厨、窗户沿上、座位底下、天花板上，探出头来的小阿飘, 有十几个。
    “大师？”
    “大明星？”
    “能看见飘？！”
    呼啦啦一下, 阿飘们非但不跑, 反而一股脑地朝002包厢，涌了进去。
    全然忽略了“会抓飘”三个字儿！
    摩肩接踵的阿飘群中，先前那通风报信的少女飘，被挤倒了, 摔得丸子头散了，口罩也掉了。
    司影匆匆上前，将女孩子扶起。
    司影是个绅士的小阿飘。
    “是你呀，景潇。”
    ”司……影！“
    摔倒的女孩子，是小阿飘在清明音乐晚会那天，遇到的小粉丝，还在易秒快递做兼职骑手。
    从前在世时，景潇是段云柯的前线大粉，只不过，如今脱粉了。
    见到新的小偶像，景潇激动得快要无法呼吸，当然，阿飘本来也不需要呼吸：
    “谢谢……谢谢你上次的红毯票……”
    “别客气。”
    小阿飘彬彬有礼：
    “002号包厢的大师，是我的朋友，你放心，他不会随便抓飘的。”
    成群结队的阿飘们，已将包厢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是所有的阿飘都害怕大师，反倒是一些小阿飘，格外喜欢人类大师中的灵媒这个分类。
    灵媒是唯一能够帮助阿飘与亲人沟通的职业，尤其是长得帅气好看的灵媒，最受飘欢迎。
    包厢里，易青川正与段云柯会面。
    看热闹的路人飘们双眼放光：
    “这位帅气的灵媒小哥哥，可以烧给我一张你的签名照嘛？我叫许媛媛，我住在h市心灯墓园……”
    “我是一个作者飘，作品人气指数位于飘飘阅读网金榜25名，能不能请你为我的新书做代言？”
    “我是商务飘，也是娱乐圈的，我负责冥阳两界的跨界演出合作，能不能帮我联系阳间的一家经纪公司……“
    小小的包厢里飘山飘海，司影和景潇两个小阿飘，反倒被挤在了后面。
    黄花梨木的茶桌前，段云柯神色看起来萎靡极了，像是通宵打了几天几夜游戏没睡觉。
    桌上除了一壶茶、两个茶杯之外，还多了一只陶瓷碗，碗里盛了水，水中立了三根一次性筷子。
    以及一枚翻盖的罗盘。
    筷子是易青川随手立的，纯技术，没玄学。
    前排围观的阿飘们，飘在了段云柯的黄花梨木椅背上、肩膀上、脑袋顶上、以及天花板上。
    随着涌进包厢的阿飘越来越多，原本只是缓慢有序转动的罗盘指针，此刻飞速旋转，转成了一锅粥。
    段云柯吓得脸上全无血色。
    易青川啪地一下，将滴溜溜乱转的罗盘，给手动扣桌面上了。
    “段老师，你背后怎么这么多飘？”
    眉眼冷峻的青年，开起玩笑来，蔫坏蔫坏的。
    他就知道段云柯得打哆嗦。
    也不待对方反应，易青川轻敲了敲立了三根筷子的水碗，朝段云柯身后，这包厢上方、空空如也的地方开口：
    “清明节前，到这位先生家里的是哪位？”
    “出来聊聊，别等我抓你。”
    平平淡淡两句话，景潇吓得直往后退，看看周围，又看看身旁的小阿飘。
    景潇犹豫了好一会，站出来了。
    景潇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是我。”
    说出这两个字时，景潇连这条飘命都豁出去了。
    她一飘做事一飘当！
    不过下一秒，司影也站了出来，向着硬茬子：
    “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吓她。”
    司影是个护短的小阿飘。
    景潇如今，是他的粉丝。这个小姑娘，有小阿飘罩着了！
    “知道了。”
    易青川说话间，还抬手隔空摸了一下小阿飘，软软垂在额前的刘海。
    景潇的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
    好像磕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没看够，再看看！
    笑盈盈的女孩更加勇敢了。
    “怎么认识的？”易青川一改大师常用模板，没问叫什么，也没问干什么。
    段云柯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自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大明星微微哆嗦。
    这是熟飘啊！是熟飘！
    八成就是他前队友。
    景潇底气十足地指向段云柯：
    “我生前给他的电影包过场、代言砸过销量、在美国纳斯达克led屏上投过广告，八年来花费人民币至少200万，是他的富婆粉！”
    “我问的是他。”
    易青川朝已经坐上桌沿，摆好姿势吃瓜的小阿飘，抬了抬眸。
    他才不关心这位小美女，跟段云柯什么关系。
    他只关心他的小阿飘，怎么就忽然多了个美女飘朋友。
    “哦……”景潇懂了，指了指司影：
    “我即将成为他的富婆粉！”
    易青川点点头，了解了。
    警惕值降低、醋意值降低、包容度升高。
    “什么要求，说吧。”
    “我要他吞一千根银针。”景潇再次扭头指向段云柯，没半点含糊。
    易青川顿了顿，给了三个字：
    “换一个。”
    段云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他听不见阿飘们的话，但易青川的这两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显然对面的阿飘，是冲着他的命而来！
    否则的话，易青川怎么可能让“换一个”？！
    要命啊！
    他就知道，易青川在努力保他的命！
    景潇想了想：“我要他为我立牌位、供香火，每个月至少10000人民币香火钱，直到将我在他身上砸的200多万，全部还回来。”
    这句话说得比较长，段云柯紧张得直搓手。
    眼见易青川打开手机计算器，在上面按了一会。
    段云柯双眼放光。
    一看就是对面的阿飘开始谈钱了！
    有希望！
    片刻之后，易青川将手机扣在桌面：
    “我算了一下，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至少需要十八年，而你的这笔交易，不受地府法律保护，明白吗？”
    景潇是个聪明的姑娘，只需大师稍稍一提点，就懂了。
    她跟司影不一样，她不是被段云柯害死的，她是自己病死的，她拿不到与段云柯之间的复仇执照。
    “那一次性，我要他一次性把我为他砸的钱，都还给我。”景潇想得明白。
    易青川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不寻常的笔墨，以及一个小木牌。
    与跟先前写给唐宋那枚小阿飘的牌位，是同款。
    “名字，居住地。”
    “景潇，居住地是望乡州征人路93号，我还有微博id叫【云云柯的云云朵】，是拥有80万粉丝的段云柯大粉，信息可查，出生年月是……”
    景潇一字字报出自己的信息，易青川在小木牌上唰唰唰地记录。
    段云柯大喜过望。
    眼见是能解决的样子！
    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
    虽然对方不是前队友，有些出乎意料，但那个微博id他认得，的确是他的一位大粉，听说半年前，因先天性疾病去世了。
    “那，我该一次性要多少香火钱呢？200万？”景潇试探着问。
    易青川没说话，写完小牌位的修长手指，往上抬了抬。
    景潇看懂了！意思是，她可以再加价。
    “250万？”
    易青川继续抬了抬手，不动声色。
    “300万？”
    五官立体的青年，唇角勾起一抹亦正亦邪的笑，指尖仍旧未落下去。
    “350万？”
    在场一众阿飘们哗然叫好，都知道这个大灵媒，虽然接的是为人类服务的订单——
    但却是实实在在地，为阿飘谋福利！
    易青川在阿飘圈当中，人气值飙升。
    景潇试探着，一路加价到500万，易青川抬着的手才放下来。
    是合适的价码。
    执笔的青年在小木牌上，标注了价格和deadline。
    200万因果债，外加300万精神损失费，是段云柯能够承受的香火价位。
    段云柯如获至宝地接过小牌位，当即就给景潇敬了三支香，并表示500万香火钱一定会如期奉上，请求对方绕过他一命。
    景潇叹息，看昔日风光无限的哥哥，如今贪生怕死、胆小怯懦的模样，心里原本的那一点点执着，也放下了大半。
    事情已了，其他阿飘们也各忙各的事儿去。景潇今晚还要上班，她是易秒快递的员工。
    董事长就在眼前！
    她现在已经熟练掌握了，自己所负责的一小片区域墓碑门牌号，已经能够独自开着小推车送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