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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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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7-27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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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颂脸颊微红,局促地绞手指:“我……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先生说。”
    周宴之的心凉了半截。
    温颂没注意到周宴之脸上微妙的变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坐进车里,冲着周宴之摆了摆手,然后抱着包傻笑。
    黄师傅看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今晚要和先生一起吃饭。”
    “你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吃饭吗?”
    “今天不一样。”
    黄师傅好奇:“哪里不一样?”
    “今天我会……勇敢一点。”
    温颂想:我要和先生好好聊一聊。
    小繁说得对,他根本舍不得,说什么立即离婚,永远不回斐城……都是大话,哪怕真的这样做了,第二天估计就要哭死在家里。毕竟,他那么那么喜欢先生。
    喜欢到可以为先生付出生命,却不敢接受他的靠近。
    这是不对的,这是懦夫行径。
    今晚他要和先生好好聊一聊,两个人坦诚相待,认真倾听过先生的内心想法,最后再决定这段婚姻该有的走向。
    不能再白白浪费时间了。
    抱着这个念头,温颂走进云途大厦的瞬间都充满了力量。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不是鄙夷,也不是嫌恶,当温颂转过身试图回应,对方就会尴尬一笑,快步离开。
    温颂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高中班主任第一次说出他孤儿身份的时候,坐他两边的同桌望向他的眼神,就是这般。
    路过茶水间,他也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带着“孤儿”“福利院”之类的词汇。
    温颂强压着胃里的翻涌,快步走进办公室,正蹙眉盯着手机的谢柏宇被他吓了一跳,手机都掉落在地,他匆匆捡起塞进口袋里。温颂察觉到不对劲,连忙问谢柏宇:“发生什么事了?和我有关吗?”
    谢柏宇支支吾吾说:“没、没有。”
    温颂不信:“学长你告诉我吧!”
    “真没有。”
    “我都听见了!”
    谢柏宇脸色一僵,犹豫之下交出了手机,温颂接过去,看到了“云途吃吃喝喝群”的聊天页面。
    同事:[图片]
    同事:[新闻链接:父母双亡,亲戚撒手不管,六岁男童流落街头]
    同事:真的是温颂!
    同事:妈呀,这孩子好可怜。
    同事:就这么坐在马路边,还这么小,也太可怜了,他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同事:新闻里没说,就说意外。
    同事:六岁就去福利院了,长这么可爱,为什么没人领养他?
    同事:是啊,健康小孩应该有人领养的,难道他有什么身体疾病?
    同事:好像有人资助他。
    同事:怪不得性格这么孤僻。
    同事:除了上次数据部开会,平时没见他说过话,而且和人特别有距离感,有一次他在茶水间,我刚进去他就跑出来了。
    同事:也能理解,这样的成长环境,不学坏就很好了。
    谢柏宇:别发了!把图和新闻都删了,有什么好聊的?这是别人隐私!
    谢柏宇:再传播,我就把群举报了!
    群里一共一百多人。
    温颂把手机还给谢柏宇。
    “温颂,我……”
    谢柏宇局促不安地起身。
    温颂勉强朝他露出笑容:“没什么的,学长,谢谢你的发言,我挺感动的。”
    “你别在意。”
    温颂摇摇头,“我没事。”
    “我……我现在去处理。”
    温颂还没反应过来,谢柏宇已经冲了出去。
    “学长。”温颂追到门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柏宇往楼上走,他回头望向余正凡。
    余正凡说:“没事,让他去处理。”
    谢柏宇气冲冲走出去,找到群主,告诉他:“温颂看到了,你快把群删了。”
    群主诧然:“你干嘛告诉他?”
    “他非要看!你们每个人都回头看他,他能感觉不到?你快把群删了!”
    “神经病啊,为了他把我们一百多号人的群删了?你们仨下个月都要走了,”同事朝他摆摆手,“不碍事,我们又没瞧不起他,就是同情可怜而已,改天我们请他吃饭。”
    “谁要你们同情可怜,平时聊聊八卦就算了,发这种照片新闻到群里,让所有人对他的身世评头论足,你们才是神经病!”
    同事没想到谢柏宇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也来火了,拍案道:“小子,说话注意点,这里是云途,你哪来的回哪儿去!”
    谢柏宇脖子铮红:“你——”
    周围人见状连忙拉架,“小谢,也不是所有人都看群,我们多发发消息,把那条顶上去就好了,时间一长谁还记得?”
    “温颂记得!”
    众人面面相觑。
    谢柏宇想到了什么,转头就走,一旁的同事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都不约而同叹了口气。有人探出头小声问:“这新闻链接是谁发在群里的?”
    “李勉吧。”
    众人齐齐望向罪魁祸首:“李勉,你怎么知道的?”
    工位上的李勉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之前公司去福利院做活动,见过他,一开始也没想起来,是昨天在电梯里遇到宋助,他无意中提到的,然后我就去查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哎我知道错了,我当时就想撤回来着,结果你们已经开聊了……”
    .
    .
    .
    温颂感到大脑一片混乱。
    明明坐在云途的办公室里,却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
    他知道,同事不会像同学们一样幼稚地欺负他,不会笑话他穿旧的衣服,不会在放假时充满恶意地问他要去哪里,最多就是经过他的时候投来同情又好奇的目光。
    这对他来说并不可怕,但痛苦真实存在过,时隔多年想起来,仍让他心悸。
    有一刹那,他改变了想法。
    他还是更喜欢做小透明,不要被别人看到,哪怕议论纷起,大家也会说:温颂是哪一个?不知道也不记得,我对他不关心。
    这样,议论就像一阵风吹过,不留痕迹,他也不会受到影响。
    他不想变得优秀了。
    被看到就要承受被讨论的风险。
    他一个人沉默着坐了很久。
    余正凡买了杯奶茶,放在他桌边,一股椰奶香味飘出来。
    “余哥。”温颂抬起头。
    余正凡朝他笑了笑,半晌,忽然开口:“其实,我父母也很早去世了。”
    温颂愣住。
    “我住在我姑家,寄人篱下,她家还有俩孩子,我过得挺不开心的,高中一毕业就搬出去了。后来上大学,工作,谈恋爱,一路磕磕碰碰,幸好遇到我老婆,她情绪稳定能包容我,之后生了孩子,有家庭责任感了,才慢慢成熟。”余正凡拍了拍温颂的靠背,笑道:“所以,你很厉害。”
    温颂不解,“我怎么会厉害?”
    他分明是个脆弱又拧巴的倒霉蛋。
    “自己把自己养大了,还不厉害?”
    温颂眨了眨眼。
    他一直以为厉害这个词与他毫不相干。
    他低下头:“余哥你别夸我了,我……我没有把自己养得很好。”
    被养得很好的人,应该是先生或者方先生那样的,落落大方,讨人喜欢。
    “还要多好?考上斐大还不够啊,我儿子要是能像你这么优秀,我都要烧高香了。”
    余哥笑着回到自己的工位,留温颂独自失神。
    今天的八小时格外漫长。
    他没有出去上卫生间,午饭也是在人流涌出之后,一个人去对面的美食街吃的。
    下午中午缓过神了,才想起来,他忘了订餐厅,忙不迭翻开点评软件。
    他这次不犯蠢,在寒冬腊月去吃什么楼顶花园西餐了,就选了一家安静的茶餐厅。
    离公司不远。
    他给周宴之发消息:[先生,这是餐厅地址,我先过去了,在那边等您。]
    此刻的周宴之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十六年前的新闻网页。
    陈旧的白底蓝字网页中央,是一张像素很低的图,六岁的温颂坐在马路边,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背着一个小书包,旁边两个编织袋,那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把两只小手绞在一起,茫然无措地望着记者的相机镜头。
    周宴之一直知道温颂小时候的遭遇,但也仅限于邱悯心的讲述。
    他知道他会心疼,却不想,是难以言喻的心痛。
    谢柏宇上来告诉他聊天群的事,告诉他温颂对旁人目光的敏感程度,他才真正理解了温颂为什么如此怯懦,如此小心翼翼。
    上天怎么忍心将一桩又一桩的苦难降临到温颂身上?
    手机振动了两下。
    他回过神,拿起来看。
    是温颂发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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