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孟不离。
    略带重量的小提包，想着孟不离刚刚的话，林亦依周身的寒冷也消退不少。
    他是这么多人里面第一个敢向她释放善意伸手的人。
    孟不离看着林亦依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片刻的惆怅，背负这样的身份希望她勇敢一点，斜眼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女同志，直接挤开两人又走回了小食堂。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挡起来。
    渐渐刮起了风。
    林亦依回到宿舍，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然后选了一个路上人最少的时候搬离行李离开。
    背着铺盖卷，拎着装搪瓷盆的网兜，左右手各拿着两个藤条编制行李箱。
    重量压在身上，拖拽着她的脚步，让她的悄然离场染上狼狈与落荒而逃。
    出了纺织厂，戏剧化的一幕也逐渐上演。
    天空应景的下起了雨。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尘土飞扬的地面。
    林亦依用力带着行李躲到了路边的树下，有树叶的遮挡也抵不住越来越密集的雨点。
    离公交车站百十来米的距离。
    突然好像也遥远起来，可她坐上车又能去哪里呢？
    路好像很清晰，可都不是她想要的。
    回到那条河里吗？
    雨水渐渐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浑身湿着，黏腻感让人难受。
    风吹在身上林亦依激得打了一个冷颤。
    张耀文从省城把爷爷送回了泽县，安顿好爷爷就准备返回军区，出城的路上开始下雨，车也行驶得较慢，正是因为慢让他看见了路边树上躲雨的人。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张耀文直接开车经过，可看着来回刮动的雨刷，越来越大的雨，心里一软，方向盘一打，掉头开了回去。
    林亦依看着面前停下的军用吉普，车牌号有点熟悉，但没敢确信，直到车上下来一个撑伞的军装男人。
    张耀文看清林亦依的可怜样，皱眉道：“下着雨你蹲树下干什么？要去哪我送你。”她不是结婚了吗？
    看到她身边的行李，张耀文没敢乱问。
    怕被人看笑话，林亦依打起精神，笑着道：“送我去公共汽车站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想好如何去面对这一切的改变。
    她需要冷静地好好想想。
    张耀文看着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眉毛皱得更凶，还是这么讨人厌。
    把伞递给了林亦依，等她接过，直接几下就把行李拿上车，大声喊道：“快上车。”
    两人上车之后。
    林亦依侧头看着窗外的雨景，张耀文看着打湿的座椅。
    过了几十秒后。
    张耀文严肃道：“你到底要去哪里？需要我送你回上次的那条岔路口吗？”
    林亦依收敛情绪，笑着坚持，“送我到车站就好，谢谢你了，张耀文同志。”
    坐在能遮风挡雨的车上，林亦依暂时能喘一口气了。
    第192章 戏耍？还是怜爱？
    两人坐在车内。
    气氛静谧而又吵闹。
    雨越下越大，拍打着车窗，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停的趋势。
    不过即使再大的雨也挡不住有的人的脚步。
    张耀文侧头看了她两眼，知道林亦依是认真的，开车往后倒了几十米，停在了车站旁。
    林亦依纺织厂的工作不是早就办好了吗？
    现在她拖着行李站在厂外，中间是又出了什么岔子吗？
    看着被雨水冲刷模糊的玻璃窗，林亦依怔愣片刻。
    随即便打开车门下车，回到雨中。
    就算心有疑问，张耀文也没有多嘴，动手帮忙把行李拿到站台，看了眼顶上巴掌大小的棚子。
    直接把雨伞留给了林亦依，快步坐上车后，摇下副驾驶车窗喊道：“雨伞用过之后记得送回废品站。”
    林亦依扬起笑脸，唇角幅度如常，温柔点头，“嗯，好，麻烦你了，张同志。”
    与他挥手告别。
    她已经都湿透，撑不撑伞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不想让自己太可怜，没有嘴硬不接受。
    张耀文看她孤身一人在雨中等车的样子，全身没有一处干着还一脸笑意的和他说话。
    他就算不清楚具体内情，也知道她情况不太好。
    军人的敏锐观察力，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全是强撑，随口说了一句，“不想笑就不要笑。”
    “……”林亦依笑容一滞，随后轻笑出声，“被你发现了呀。”
    军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善于发现伪装。
    女人娇软语气转瞬即逝，换上清冷面容，“张耀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知道入职工位需要做家庭背景调查吗？”
    说是询问，女人根本不等张耀文答应就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突然被问话，话题转变太快。
    想了下，张耀文如实告知：“跟入伍当兵一样，除了不做体检，需要过政审。”
    林亦依的话让张耀文好像明白了什么，看来她似乎是在这上面出了问题。
    可是就算她身份干净没有瑕疵，也应该清楚这些规章制度才对。
    五类，禁高中，禁工人，禁当兵，禁城市户口，只能送去农村当知青。
    或者更加偏远艰苦的地方。
    听完男人的话，再是蠢笨的人也都反应过来。
    困扰林亦依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
    人也清醒不少。
    难怪。
    在省城医院一夜之间赵盛就改变主意愿意离婚，甚至愿意借钱给她。
    前后态度变化明显。
    原来，他或许大概什么都明白，他还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他。
    赵盛一直没变。
    是她心生错觉而已。
    她还有必要当面亲口向他求证吗？
    ……
    因为要回军区，张耀文也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和林亦依说完话就开车出了城。
    她的事，他也爱莫能助。
    看着被打湿的副驾驶，只是叹息一声。
    马路对面撑着雨伞的贺佳看完这一整出戏，面容难看到扭曲，心中的愤恨到了极点。
    林亦依口口声声说和张耀文不熟，可她看到的是什么？
    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就是个烂货。
    自从半个月前让林亦依帮忙带信，她就等着会有回信，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
    一连去了半个月的废品站也没见到张耀文的爷爷。
    她居然真的相信她的话，这个女人就是个骗子。
    后面她也有去过两次运输队家属院。
    可林亦依根本不见她，她也进不去。
    于是从她哥贺期那里打听到她在纺织厂上班的消息。
    趁午休时间找上门，真是不来不知道，林亦依就是个骚狐狸，有丈夫还勾着别的男人，她亲眼看到骚狐狸从张耀文的车上下来。
    难怪一直不愿意告诉她有关张耀文的事情，就是想自己勾着霸占？
    贺佳等张耀文开车走了以后，直接跑过了马路，冲到林亦依面前破口大骂，“你个骚货，你说和张耀文不熟，那你刚刚从谁的车上下来？”
    看到湿贴在她胸口的衬衣，贺佳心里暗啐一口。
    好不要脸的女流氓。
    看到突然窜出来的贺佳，林亦依明显被惊了一下，听她张口骂人，眉毛微蹙，面带嫌弃。
    这女人真的是魔怔了。
    走哪缠哪，躲都躲不过。
    林亦依满脸不耐烦：“我没心情和你吵，要么闭嘴，要么滚。”
    谁的妹妹，她也忍不了了。
    打开小提包的夹层，一把拿出折叠好的那封信丢给了贺佳。
    真冷，公共汽车怎么还不来。
    她估计要感冒了。
    看清被雨水沾湿的信件，贺佳怒道：“你居然没帮我转交？你个恶心的女人，不帮忙你倒是拒绝啊，让我空等这么久，把我当猴耍？”
    陷入妄想的女人就是疯癫。
    林亦依冷笑一声，嘲讽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有病就吃药，要发疯滚远点。”
    雨越下越大，不见停势。
    赵盛在家一直没等到林亦依来家属院，心里担心，再也坐不住，撑伞就出了门。
    ……
    雨中对峙的两个女人，谁也不服谁。
    眼瞧着就快要动手了。
    贺佳气愤交加，再也憋不住话，“我有病？你才有病！你就是骚病，贱病，有丈夫还惦记着别的男同志。
    真是小瞧你了，乡下吃野菜住窝棚就能勾着赵盛不顾身份娶你。
    博你高兴出钱给你安排临时工，现在又给你安排进纺织厂，啧啧，你勾男人的手段真是高明。”
    女人之间的辱骂真是低俗。
    遇到男人的事，就毫无理智可言。
    等林亦依听清贺佳后面的话，顿时一愣，杏眸微怔全是难以置信，也顾不上她的满嘴喷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