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了深秋,任君川为了能安静两日,特意给太傅的茶水里下了闹肚子的药粉。
就这样,唠叨老头子不得已告了假。
“本宫今日要去雾禹湖边。”
“是……”
任君川早膳未用就出了门,宫人们也都识趣地没有跟随。
太子爷一得闲就会去雾禹湖边坐坐,至于什么原因,满宫无一人知晓。
秋叶飘零,他一袭玄袍独自穿过萧条竹林。
远处湖边,残叶飞扬,一抹旋转的白色倩影伴着一缕红丝撞入眼眸。
任君川僵立在了原地……
痛苦的记忆瞬间重回。
长剑挥动间,红珠洒溅,一袭白衣的母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鲜血将白衣浸润得看不出原本模样。
是转身离去的无情父王……
是被宫人像丢垃圾一般抛入湖底的母后……
平静的湖面将事实的真相全部掩盖,那潭死水不见一丝波澜。
先王后突然离世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销声匿迹。
时过境迁,她的枉死唯有一个几岁孩童还在牢记。
“母后……”任君川回过神,喃喃地唤了一声。
他不顾一切地奔向了那道身影。
余光扫到朝自己跑来的太子殿下,允棠收势不及只得立马扔了剑。
三两残叶落地,哽咽痛哭的孩子扑进了少年的怀抱。
纵使满心的疑惑不解,允棠还是微俯下身子,用手顺了顺任君川的头发。
小殿下埋在他腹前哭了好久、好久……
“殿下……”直至腰背微微发酸,他才轻唤了一声。
怀里的哭泣戛然而止,任君川猛地撤开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怎么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太子殿下目光怒不可遏,脸颊上却还挂着两行泪痕。
“此处宁静深远无人打扰,我只是来此练会儿剑。”允棠平静地做着解释,毕竟他也没干什么亏心事。
一阵秋风吹过,扬起了如墨的发丝和束发的红绳。
直到此刻,任君川才真正清醒。
自己竟把这人错看成了母后,真是荒唐……
被人一直盯着,这让允棠心中难免染上疑惑。
“殿下?您看什么呢?”
任君川无视询问,冷声调转了话题。
“你叫允棠是吗?允氏正统嫡系独子,百姓口中的白衣谪仙……”
这是何等尊贵的人儿啊?可最终不还是被困宫中,前程尽毁?
父王这一招,同当年又有何区别?
为了压制正妻背后的母族,他举剑亲手……
事后,还对外声称她是病死深宫。
母族想看一眼尸身,他便说她已是入了王室祠堂的人,尸身没有送还母族的道理。
就这样,他把她永远地留在了王宫,留在了王宫最深处的雾禹湖底……
“允铮已于几日前封了王爵,你以后可以叫他父王了,允世子。”
这最后三个字,被咬得很重。
允棠沉着脸,从始至终一字未回。
任君川不懂他为何不欢喜,一样换一样,很值不是吗?
那个恶魔已经比刚登基时仁慈多了……
“怎么?允世子这是在跟本宫甩脸色吗?”
“还请殿下……不要这样称呼我。”允棠没办法,只能抬手做了个礼。
这一仗,允氏战死了上千人,他知道王爵封号是父亲应得的战功,可现在却只觉得这份封赏满是讽刺。
任君川仰着脸,正好将对方满目的痛苦尽收眼底。
他一看到这人就会想起母后……
“知道了。”
这句回应让允棠神情一怔。
“不过……有前提条件。”
对方话锋一转,少年眸中的光亮随即黯淡了下来。
是啊……那个人的儿子怎么可能仁慈?
允棠睫毛微颤了两下,淡淡地开了口:“什么条件?”
“你头上的红绳。”
“什么?”
“我要你头上的红绳,送给我。”太子殿下态度强硬地下了命令。
“是这个吗?”允棠虽不喜这种语气,但还是顺从地抬手向后抓取来了一缕红丝。
如今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他是当主子的,但现在……
“是,给我。”
允棠果断选择了拒绝:“殿下想叫就叫吧,这头绳是母亲为我编织的……我余生都恐难再与她相见了。”
旁的都好商量,唯独这根头绳……
任君川沉了脸,这是他第一次遭人拒绝。
“你怎么这么蠢?”
什么白衣谪仙?分明就是只白色的傻狗……
这般严声厉语让允棠瞬间拧紧了眉心。
太子殿下脸颊上的婴儿肥都还未消散,怎么说起话来……
这便是王室继承人与寻常人家孩童的区别?仿佛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调动千军万马。
“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又是一句反问,允棠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攥紧了拳头:“我清楚。”
“清楚?如果你真的认清了,就不会对本宫这般态度。”任君川冷不丁地笑了一下。
此时的他早没了方才情绪失控时的脆弱,那层仅卸掉片刻的保护躯壳,转瞬间又重新支撑了起来。
“你的处境并没有差到极点不是吗?”
更新于 2025-07-11 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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