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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韫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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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8-12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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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平静下来,唯有河水潺潺流淌。
    恢复过来的妇人惊觉面纱不见,顾不得身子虚弱,欲要起身去寻,异域女子眼疾手快地按住,“我来找。”
    她立即递过去,什么都没说。
    这是别人的秘密,一旦戳破了,损人不利己。
    妇人局促地将面纱戴上:“谢谢……”
    异域女子心存警惕,开口问道:“为什么救我们?”
    “看不惯欺负女人罢了。”
    她清楚初来长安理应谨小慎微,独善其身,但她不后悔出手相救,看不惯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权衡利弊。
    这两个身份神秘的女人不简单,或许能为她带来什么。
    人这一辈子若想成就大事,少不了贵人相助,倘若没有,那便去寻找,凡事皆有出路。
    异域女子没再说什么,默默整理针包。
    妇人见兄妹俩年纪不大,不禁问道:“你们的家人呢?”
    “村里发大水,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和我哥哥了。”
    哥哥移目看去,只见她垂着眼眸继续道:“原是来长安投奔远房亲戚,但亲戚……不肯收留我们。”
    平静的语调无波无澜,却令人心头酸涩,听上去极为真实。
    哥哥收回目光,沉默不语,眼睫隐隐颤动。
    妇人轻轻叹息,眼神如菩萨般悲悯,“你们多大了?”
    她回答:“十六。”
    异域女子闻声,收针的手顿住了,妇人怔怔地呢喃:“十六……”
    两人的异样反应,她尽收眼底。
    她不由得暗暗推测:或许妇人曾有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同的孩子,只是死于非命,看她脸上的疤痕似烧伤留下的,孩子大抵死于大火之中,丧子之痛与毁容之伤对她打击很大,想必身心饱受折磨。
    她不免感到心疼。
    异域女子沉沉叹气,似无奈,似幽怨。
    “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人还是要着眼于未来。”
    这话像对兄妹俩说的,又像对妇人说的。
    妇人回过神,抹掉眼泪,对眼前的兄妹俩更感亲切。
    “我姓陆,名月溪,可以唤我陆姨。”
    “真好听的名字。”她夸赞道。
    “是出自一首词。”陆月溪眉眼低垂,“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她听不懂,只觉很有深意。
    异域女子收起针包,只冷冷地报出姓氏,“我姓秦。”
    看得出来她对兄妹俩仍存警惕,陆月溪连忙解释道:“她这个人外冷内热,对生人总是如此,并非针对你们。”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她听过这句话,也在回春堂听到陆月溪唤她的名字。她看了眼哥哥,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叫人:“陆姨,秦姨。”
    她近前去,陆月溪摸摸她的发,心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来,“好孩子。”
    她能感受到陆月溪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的眼睛看另外一个人。
    她很想念她的孩子吧……
    一种复杂的怅惘涌上心头,她不禁望向天空,雁过无痕,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连阿婆的样子也模糊了。
    她转头看向哥哥,那种止不住的怅惘渐渐平复。
    陆月溪再度拭泪,扬起温柔笑意:“你们叫什么名字?”
    哥哥正欲回答,被她抢过话来:“我们没有名字。”
    她一如既往地扯谎,心却仿佛被揪住。
    她叫平安,哥哥叫吉祥,但现在的她,不满足也不喜欢这两个平泛的名字,哪怕这是阿婆留下的。
    她有些哽咽:“父亲觉得孩子起贱命好养活,叫我癞子,叫我哥哥狗剩。”
    哥哥笑了声,像是被两个滑稽的名字逗笑了,可却悲从中来,垂头沉默。
    秦有容蹙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她调整好情绪,朝陆月溪期待道:“陆姨,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陆月溪回想起在医馆时见她的第一眼,她以为她只是个寻常的小姑娘,看不出来她的坎坷过往,更想不到她还会功夫,出手不凡。
    陆月溪沉思熟虑。
    “韬光韫玉,宁静致远。”
    “韫宁如何?”
    韬光韫玉符合她的性子,宁静致远则是希望她以平和专注的心境实现她的理想抱负。
    “谢陆姨赐名,我很喜欢。”她的眼中闪烁难以掩饰的欣喜光芒,带着新奇和郑重问:“这两个字怎么写?”
    没有纸笔,陆月溪拉起她的手,伸出手指在她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她认真记着指尖游走的轨迹,紧紧握住。
    新的地方、新的名字,让她心潮澎湃,她仿佛听到内心深处的婴儿啼哭,这是新生的力量。
    陆月溪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哥哥。
    “我想叫吉祥。”哥哥的话打断陆月溪的思绪。
    和妹妹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珍贵的回忆,哪怕辛酸艰苦,他也不想抹去。
    陆月溪尊重他的想法,不再多言。
    她看着哥哥,哥哥眉眼依然温柔:“韫宁,很好听的名字。”他拉起她的手,依着方才的记忆在她的掌心比划。
    她心头触动。
    “是这样写的吗?”他问陆月溪。
    陆月溪颔首。
    他温柔一笑:“我记住了。”
    陆月溪恢复行走,她看着眼前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关切地问道:“你们如今可有落脚之处?”
    惹上回春堂的麻烦,她暂时不能回去找薛云姝,免得连累对方。
    她摇摇头,“这几日都是露宿街头。”
    陆月溪闻言,心疼不已,立刻转头看向秦有容,恳求道:“有容……你看这两个孩子,实在可怜,我们带他们回去吧?”
    秦有容拧紧眉头,本就在破陋的茅草屋里艰难度日,哪还有地方收留外人?简直是自找麻烦!
    见她不满,陆月溪又温声劝道:“医者仁心。”
    这俩孩子也没病!
    秦有容拗不过她,正如当初拗不过她回长安的想法一样。
    秦有容不再看陆月溪,无奈叹一声,妥协默认了。
    不止有新名字,还有新的住处,她对未来的日子满怀期待,“谢谢陆姨,谢谢秦姨。”
    见陆月溪有兄妹俩护着,秦有容大步朝前走:“快走吧,这里也不算安全。”
    为了加快脚步,哥哥背上陆月溪。
    恍惚间,陆月溪仿佛看到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大成人,她不禁望向远方,那是皇城的方向。
    “你们很聪明,日后必定前途无限。”
    “那陆姨可以叫我识字吗?我这个韫字很复杂,我想好好研究研究。”
    “当然可以。”
    “我还想学有陆姨名字的那首词,还有别的诗词。”
    “这都没问题,只要我会的,我都会教给你。”
    欢声笑语从背后传来,秦有容侧头,余光瞥了眼,似乎很久没见她笑过了,或许这两个孩子的到来能改变她的心境。
    她的嘴角也扬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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